冯程终究没有对吴友天进行严厉的处罚,他心中清楚,此时安定军心方为要务。
吴友天被罚暂时罢免其虬龙部都尉一职,降为低一级的校尉,而镇嵩军的日常军务依然由他掌管。
之所以如此处置,是因为冯程明白宁王并无意和这样的小人多加纠缠。
回到下榻处的宁王几乎拊掌大笑,他不由得拍了拍林少霖的肩膀,兴奋道:“如此一来,也不好赶本王走了!”
“总算对朝廷有了个交代,不至于太过难堪。”徐庆成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林少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是默认。
“你这是怎么了?”宁王有些疑惑林少霖的表现。
林少霖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起身踱了几步,说道:“这样的长官,镇嵩军只怕难用!”
“正是如此!那等无用之人,不若由我来做都尉!”宁王也有些义愤填膺,倒不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无礼,而是对其能力的质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殿下这次倒说得极是,若是如此,留在边关一事,便是十拿九稳了!”林少霖听得宁王说话,眼中突然精光一闪,略带兴奋地说道。
“诶诶!总觉得卿说话有些问题!”宁王虽说兴奋,也感受到了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无甚问题,兵部少丞只是自称智者,说殿下是愚者罢了。”徐庆成说道:“不过,照在下看,他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说得极对!兵部少丞是智者众所周知,可本王也绝非愚钝之辈!”宁王听了,显得有些高兴。
“殿下天真!徐庆成所言,只怕是兵部少丞非智者,殿下倒是愚者!”林少霖哈哈笑道。
徐庆成也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能猜到我的说法,看来兵部少丞说的话,这次是一句都没错了!”
“诋毁主君!真是罪无可恕,本王心情尚好,不与你们计较!”宁王赌气般的说道。
接着三人相视一笑,心愿得成,纵是君臣之间,开些玩笑,也别有一番趣味。
当夜的威武军接受军令,自在营中休息,并不知外面所发生的事端,王云啸自从与那三人分别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将有大事发生。
“何必思虑过多,自寻烦恼!”唐子明并不是不谙世事,反之他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
“有理,那便睡吧,你若不睡,只怕我们都被扰得不能安宁!”秦延川调侃道。
王云啸点了点头,便入睡了,殊不知,第二日便有令人吃惊之事发生。
次日的天色晴朗得让人忘记了这是与敌对抗的边关之地,当阳光洒在身上时,秦延川浑身的毛孔都散发着惬意的感觉,让人忘却了昨日的苦难。
王云啸走出营帐,看到了边上之前还空荡荡的营盘也驻满了大军。
“又一支部队到了啊!”刚走出营帐的唐子明不禁咂舌。
“看来昨夜太过疲累,连这种大事都没发觉!”秦延川不禁摇了摇头,诧异于自己的迟钝。
“迟钝的是你们呢!”王云啸不由得调笑道:“个个鼾声如雷,比千军万马的动静都要大上不少啊!”
“胡言乱语!何其夸张!”唐子明不禁大声反驳,脸也有些红了。
秦延川“嘿嘿”一笑,他虚弱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于是兴致也高了,便道:“不妨抽空前去看看。”
“不用焦急,两军前后驻扎,想来总兵会给我们相熟的机会!”王云啸摆了摆手,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王云啸的推断并无谬误,在早间操练过后,冯程便下令三军汇集于校场。
此时的原戍边军,威武军和虬龙部三支人马共会于校场,除了必要的警备人马以外,这座雄关之内的军事力量都集中了起来。
戍边军的数量最多,达到了上万人,此时在校场内的也超过了七千人。
至于威武军则是两千三百余人,而虬龙部则为三千人。
作为三军的军事主官,此时在点将台上的正是官拜正三品阴山总兵冯程,虽说其看似如同乡间货郎般和善无害,但毕竟乃是纵横沙场的虎将,总有几分气势。
站于高台之上,左右将士各具威仪,这沙场点兵一派豪情,意气风发。
有诗赞曰: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
犹当出作李西平,手枭逆贱清旧京。
金印煌煌未入手,白发种种来无情。
CD古寺卧秋晚,落日偏傍僧窗明。
岂其马上破贼手,哦诗长作寒蛩鸣?
兴来买尽市桥酒,大车磊落堆长瓶。
哀丝豪竹助剧饮,如矩野受黄河倾。
平时一滴不入口,意气顿使万人惊。
国仇末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
何当凯还宴将士,三更雪压飞狐城。
此时边塞将士三军齐聚,正是说不尽的万般雄壮,冯程立于台上,饶是其从军多年,亦是心潮澎湃。
却道校场之上众人多是被这三军齐聚的景观惹起了一番豪情壮志。
王云啸此时看着立于点将台上的冯程,暗暗点头:“此乃所谓一将。三军之中,当有一将执掌乾坤。”
唐子明却思量道:“他日我亦能统率三军,立于此高台之上。”
秦延川则蹙着眉头,虽说他此时也是心怀壮烈之情,毕竟是书生意气,想得有些与众不同:“数万人性命皆握于一人之手,若是无能之辈得此位,则万民不幸。而君王者更是兆亿生灵之首,若是君王昏庸,暴虐残酷,则兆亿生灵受难矣!当世,需一大能之士统领啊!”
而所思所想明显与他人不同的,却是此时站立于虬龙部之首的校尉吴友天,他的眼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在台上的男人,不仅如此,他对身边那个来自威武军的都尉,也有着发自内心的妒忌和厌恶。
被他所嫌厌的吴壹言,其实并无得罪他之处,只是吴友天生**量狭小,对这个昨日还和自己平级,今日却高了自己一头的同僚有着记恨之情。
吴友天便是所谓的小人,从不反省自己,只会一味嫉恨他人。
至于吴壹言则表现出了作为军官的老练素质,没有将狂热展现在脸上,而是做出了严肃的神态。
“总兵大人,如此盛景,怎能少了在下?”这个声音显得悠扬动听,让人倍生好感。
在大家都心怀疑惑之时,有一个人却咬牙切齿道:“是他!”
冯程同样心中暗想:“是他!”脸上却做出了一副极为激动的表情。
“诸位将士,今日有一贵人前来,乃代天巡狩,特来慰劳各军!”冯程心下一想,便有了计较,如是说道。
“众位将士,在下是朝廷的纳言席城,也就是宁王!”宁王笑容满面地穿着一身军服,左边是那智谋过人的兵部少丞林少霖,右边是那武艺高超的“枪鬼”徐庆成,三人走至高台之上。
“是宁王!”
“就是那个云上亲王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清楚些。”
士兵们都激动了,他们纷纷踮起脚尖,想要让自己显得高些,这样便可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宁王了。
“这,竟是那家伙!”唐子明也不管不顾,竟然原地跃起,虽说离高台不近,但是习武之人眼力甚佳,竟看得分明。
“是哪个人,难不成你认识?”秦延川的兴致显得淡漠不少,他是个奉行正道的人,宁王虽有奇名,对政事并无太多涉及,故并非其崇敬之人。
“你也见过!正是那日与我打斗的士兵!哈哈!不想我还打过宁王!”唐子明显得十分激动,毕竟这等奇事,实在是难以想象!
竟是宁王!
王云啸心中也极度诧异,虽然他也想过那几人绝非凡品,不想乃是名动天下的宁王。
身为皇室贵胄,又是京师的执政高官,竟然来到此边塞,还伪装成普通士卒,这位宁王,倒是与传言相符,乃是奇人!
王云啸对宁王的好奇心又重了好几分,与他相反的是秦延川。
“如玩闹一般,难堪重任!”秦延川少有地“哼”了一声。
“各位,宁王殿下受上命劳军,请宁王慰劳将士!”冯程在台上侧身,把主位让给了宁王。
宁王笑道:“本王虽然为人惫懒,却最是崇敬如诸位般为国出力的军人,若非我有皇族身份,官阶也只是与总兵大人相同,岂能喧宾夺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宁王乃举国闻名的贵人,今日来此,乃我军万幸!在下区区边关莽夫,岂能与宁王争辉?”冯程拱手作揖,急急说道。
“惺惺作态!”吴友天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之前受这两人折辱,如果他们却风光无限,连自己所部的将士都露出了狂热的神情,像他这样的小人怎么会不觉得愤怒!
“既然如此,在下僭越了,只是我实在不善言辞,我这随行同伴,乃是精于辞令之人,不若由他振奋各军士气?”宁王见冯程谦让再三,只能想了个折中之法。
“全凭王爷决断。”冯程谦逊道。
林少霖见此情况,便像宁王和冯程点头示意,往前一步道:“在下兵部少丞林少霖,虽然身居六品微官,然受兵部卿之托,特来慰劳诸位将士!”
“这便是那个京城的天才之士吗?”
“如此年轻有为!”
将士们听得这样的名人,又一次沸腾了。
“正六品的微官,有什么资格发言!”吴友天更加疯狂了,他堂堂四品都尉,此时虽然被降职,也是五品校尉,还得站在台下,林少霖不过六品,竟能在台上高谈阔论,叫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吴壹言却没有这样的不平,反而他觉得台上之人十分聪明。
宁王虽然身居高位,却不是兵部之人,而林少霖虽是少丞,却是受正二品的兵部卿所托,这样一切倒是顺理成章。
王云啸倒是不太吃惊,当他知道那人是宁王的时候,便猜到此人就是林少霖。
智者之名,名不虚传。
王云啸由衷感慨道。
“宁王此来,乃是受兵部委任,暂领都尉一职,与众位一齐杀敌报国!”
话音刚落,校场内便陷入了沉默,便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响声,好似之前的沸腾在这一瞬间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