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程抵达城头的时候,宁王一行三人也已经靠近了城头。
“镇嵩军虬龙部都尉吴友天领军前来,快快开城!”关城之下,镇嵩军领头的军官如此叫道。
“在下是阴山总兵冯程,请呈上军府调令。”冯程接着城头和城下的火把看着那个镇嵩军的都尉。
若论样貌,此人绝对比其貌不扬的冯程要英俊得多,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这让冯程感到有些不舒服。
希望不是我先入为主。
冯程并不是一个喜欢中伤同僚的小人,他尽量压制自己对镇嵩军因传闻而产生的一丝不快。
很快,来自于军府的调令就被呈上,经过检验之后,确认无误,冯程点了点头,下令开城门。
随着镇嵩军的队伍进入城中,冯程也走下城头,却发觉进入城中的吴友天并未下马。
气焰嚣张。
他不得不如此感慨,想到之前到达的威武军都尉吴壹言早在城门之外就下马,颇重仪态。
而此时这位来自镇嵩军的都尉却并无和上级会面的礼仪,竟坐在马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看着冯程。
“殿下,此人还真是嚣张!”林少霖皱了皱眉,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徒,但是在大军面前做出这种举动,绝非深谙兵事的将才所为。
徐庆成看着马上的吴友天,鼻子里发出了“哼”声:“常听说镇嵩军都是些不可理喻之人,初来乍到,就想给上官一个下马威吗?”
“且看好戏。”宁王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的场景。
“入城者下马,拜见上官!”军中军正在冯程一侧,此时高声喝止了骑马的吴友天。
“小小军官,何德何能,叫我下马?”吴友天丝毫不理会军正的阻拦,反而慢慢提高了前行的速度,而他想要前进的方向,正是冯程所站立的地方。
吴友天笑道:“此马水土不服,只怕有些狂躁,难以控制,总兵小心!”虽说他话里要冯程小心,却并无半点好意,竟然就这么直直向冯程冲去。
“庆成,冯总兵为人可讨喜得多,你看呢?”宁王突然转头对徐庆成说道。
徐庆成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冷冰冰的,只是以令人诧异的速度冲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徐庆成纵身一跃,竟然跳上了吴友天的坐骑,拉住缰绳,勒住了奔跑中的马。
吴友天的神色还有些发愣,徐庆成便抓着他的盔甲,一下便跳下战马。
此时回过神来的吴友天露出了和其英俊面庞不符的凶恶神态,随即他身边的一个军官便提着大刀砍向了徐庆成。
此时无论是戍边军还是镇嵩军,不少人都处于发愣的情况。局势的变化让人简直无法思考,之前还是初来乍到的镇嵩军都尉向阴山总兵的挑衅,一瞬间挑衅者便全无颜面。
此时之前多少有些愤怒的冯程却心情大好,知道徐庆成身份的他,自然不会认为那个军士能够打败武术高手,而教训那个嚣张的都尉,也不违背的本意,若非碍于身份,他实在有心亲自出手。
而徐庆成和那个军官的搏斗更像是戏耍,徐庆成以灵敏的身法轻松躲避着对方的刀锋,更是看准时机,有手中一把磕掉了对方手中的刀。
吴友天此时的心情是又恼又羞,他看向徐庆成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那英俊的脸庞因为恼怒而变成了酱紫色,他正要示意其余手下一同上前,非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尝尝滋味。
“本将在此,不可造次!”冯程见事情发展得也差不多了,便伸出手,喝止了下一步的打斗。
“谨遵将令!”徐庆成拱手受命。吴友天“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拱了拱手。
“大人,这人可是你的部下?为何如此无礼,敢对上官做出这样的事?”吴友天似乎还不打算就此罢休,不怀好意地看着冯程,挑衅地说道。
“并非如此,我等一行三人寄居此处,承蒙总兵大人热情款待,无以为报,故为其处理无理之人。”宁王拊掌大笑,走了出来,刚刚的场景他看得一清二楚。
林少霖走在宁王边上,如何处理此事,他早有主意,故神态自若。
“好啊好啊!既不是大人部下,在下如何处置,大人也不得干预吧!”吴友天见这两人一个神情淡然,一个笑容满面,又是之前那人的同伙,自是怒火中烧,几乎是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如此胸无城府,仗势欺人之流如何当得了大将?”宁王挪揄道。
“大胆!敢辱骂本将,给我拿下!”此时的吴友天哪还有初来时的自得之色,满脸戾气,恨不得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碎尸万段。
冯程本欲开口喝止,可是宁王却向他频频示意,无需出手,他也无可奈何,只是他对宁王身边的智者和武家也十分好奇,有心看看他们的本领。
此时最为镇定的莫过于徐庆成,尽管在吴友天的呼喝之下有十多名镇嵩军的士兵要冲上来攻击三人,但对于他来说,这些人数实在不值一提。
这场争斗实在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作为弱势方的徐庆成如行云流水般的攻势将那些普通的军士一一击倒,而宁王和林少霖好整以暇地观看着同伴的表演。
关于“枪鬼”其人,大多是知道他威震天下的勇名,却不知道其真实的实力。五年前,徐庆成在抵御密密尔人的另一支军队——朔方军**职。
在一次与密密尔骑兵的战斗中,徐庆成大显神威,手执一杆长枪,在战场上左突右冲,几乎让敌人溃不成军。
此次作战,以勇武自豪的密密尔人惨败收场,当时只有二十岁的徐庆成便得到了“枪鬼”的称号。
此事还有后续,在此战后的一个中午,一群密密尔人坐在草地上讨论着关于“枪鬼”的话题。
他们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说道:“从军这么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勇士,他那黑色头盔下的双眸简直让人胆寒!”
“并非如此!”一个黑面大汉摆了摆手:“那家伙是身穿褐色皮甲,头戴土黄色头盔,背着几把标枪啊!”
“非也!”另一人也按捺不住道:“明明没有背标枪,头戴的也是红色头盔。”
后来,他们想到在那一战中擒获了一个朔方军的侦察兵,此时正在营地内做工,便将此人找来。
密密尔还有奴隶制的存在,这一点与西南方的十六国联盟相同,故被俘虏的丝之国百姓皆被密密尔人当作奴隶。
这名士兵虽然对俘虏他的敌人十分痛恨,但听到是谈论起本国英雄之事,他便挺直了腰杆告诉他们当时“枪鬼”的穿着。
结果与那些密密尔人所描述的并无半点相同。
“也不可怪我们!”在那个俘虏走后,黑面大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正是啊!并非我们胆怯,然而面对那样的人,简直连抬头的勇气都缺乏了,如何还能看清他的装束!”
这便是关于“枪鬼”的轶闻,这段故事传至丝之国之后,他更是武名鼎盛。
此时的徐庆成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收拾了十多个彪形大汉,让吴友天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喊到:“杀了他们!”
林少霖却笑了,他突然将手中拿着的一物举在身前,用从容的声音说道:“宁王来戍边军中劳军!尔等还敢造次!”
宁王见状,也走上前去:“众将士,在下纳言席城,奉上谕劳军!”
“宁,宁王!”此时的吴友天的感受便是晴天霹雳,自己竟然要士兵去杀了宁王。
冯程见宁王表露身份,知道已然遮瞒不住,便大声叫道:“将士们,本将见过纳言大印和王府金牌,绝无谬误,随我参见宁王!宁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冯程叩拜,他那一边的戍边军一一跪拜,而镇嵩军的许多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跪拜。
林少霖和徐庆成在这种情形下也早就俯身跪拜,而林少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此乃他和宁王商量的计策,只要他们的存在合理,并为大军所知,如果他们突然离去,必会影响军心。
冯程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
这就是林少霖设计的本心,算计人的性格和内心才是高明的策略。
此时最为尴尬的便是吴友天了,冯程偷偷瞥了他一眼,感觉此人现在的表情充满了矛盾,两颊的汗水夸张地挂在脸上,面如白纸,体如筛糠,就算是在火光照耀下,脸上也没半点血色。
如鱼肉矣!
这是冯程心中的想法,他并非幸灾乐祸,但是看到这样的嚣张之人受难,也并非不快之事。
吴友天最终反应过来,此时宁王那满脸的笑容好似他的催命符,他急急磕头,口中喃喃自语,大抵是说些末将该死,末将有罪之类的话。
宁王不改笑容,说道:“无趣无趣,见你英气勃发,本以为是个汉子,不想卑躬屈膝,仗势欺人,如此一将,不值一哂!”
“真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宁王拂袖而去,林少霖与徐庆成瞟了跪在地上的吴友天一眼,便起身跟上。
“如何处置此人?”冯程高声问道。
“随将军意!”宁王并无心多加惩戒,在他心中对如此卑劣之人连惩罚的兴趣都没有。
看着宁王走远,冯程站起身来,露出了一抹诚挚的笑容,走到吴友天面前,说道:“欢迎都尉大人,加入戍边军。”
冯程的笑容如同对待老朋友一般和善,却让吴友天感到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