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冲眯起了眼睛,像是怀了无尽的悲愤,继续说道:“中土凡人们,繁衍生息,蔚然大观。虽说个个愚笨,造化甚低,却是赶不尽,杀不绝,反有愈战愈勇之势。再加上百十年中,就会偶有几个奇人出道,更以诛仙斩灵,降妖除魔为己任,闹得血雨腥风不止于世。时长时久,倒是泥巴虫们独霸了中土大地,你们的统领得以面南背北,挥斥天下。”
“原本自命不凡的四支,不得不各居一隅,求得暂时的安稳。按你们的方位,南多火有妖居,北含水有怪生,东木盛而成仙,西含金而藏灵。”
“南妖北怪,东仙西灵。”高大川重复着。看林一冲没有反对,高大川暗自高兴,接着说:“我们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啦!”高大川本想说世界的老大,可想想自己的平庸,就没敢往脸上贴金。
“什么叫你们人类?我们都是人类,只不过族群不同。仙妖人灵怪都为人型。哼!说真的,你们这些泥巴虫,还真是最没本领的。”
“是啊,都快给你们赶尽杀绝啦!”高大川反唇相讥,反正这个林一冲,现在还石疙瘩一个,根本就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对了,”又一个问题浮现出来,“你怎么回事,算是哪类人?”
“咳!”林一冲叹了口气,怔怔的满脸通红起来。真是好玩,这石人也懂得害羞?再者说这石头做的东西,也会脸红?
“我是赤云洞的人,本居极东之地。”这句话大川明白,极南之地,东方是仙的地盘。看来这老头还是个仙人呢,还是恭敬点好。
“好啦,说了这么多,我也知道个大概了。现在,说说你的要求吧?我不是答应帮你做一件事情吗?”高大川没有忘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古训。
“救我出来!”林一冲指向了正题。
“救你?”高大川无奈地摊了下手,“怎么救你啊,你都成雕像了,我又是个泥巴虫,没有法术。”
“要你救我,自然有办法。现在我的灵魂和身体,都被诅咒镶嵌进了这块滴泪石中,你只要想办法,把我和这块石头分开,就完成了第一步。”
“分开?”高大川仔细地打量着这块被叫做滴泪石的东西。也确实是,林一冲呈现一种浮雕的形态,只是从头到脚,都被“长”在了石块之上,要是手头有个凿子斧头之类的,保证不出一个钟头,就能把这尊神奇的浮雕,从后背的巨石中给抠出来。
“这洞里有没有凿子斧头?等会我把你刨出来。”
“你是救我,还是想害我!”林一冲恼怒地大喊大叫起来,“凿子斧头?哼哼……就凭你们这些泥巴虫们的破铁烂铜,还想做成这种事?”
“那怎么办?”
“现在,你到洞的尽头,哦,这个你应该去过了,那儿有一个天坑。你去找两样东西过来,就可以救我下来。”
“什么?”
“铁鳍鱼!要先找到这个才行。小子,听清了,你要先去飞天瀑,注意,这条瀑布和平常的不一样,它是从下向上倒流的。所以你要设法找到这个水往高处流的瀑布,瀑布之上有一个水潭,名叫双龙潭,潭中有鱼,唤做铁鳍鱼,铁鳍鱼不仅背鳍硬过钢铁,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鱼肉留给你吃啦,只要把鱼鳍留下,别吃了就行。”林一冲恨恨地说道:“当然,你也吃不下,那可是世间第一坚硬之物,别把牙硌掉就行。”
总算明白了,这是要用鱼鳍当做凿子,把雕像和石壁分开。不可想象,手里拿个薄如刀刃的鱼鳍,怎么刻划掉这坚硬异常的巨石?不是逗我玩吧!
行不行,总得试试!高大川开口道:“好吧,我去设法逮鱼,你先在这等着。还有,做好准备,我要把你缩回去,都把路给挡完了。”
说完这些,高大川憋口大气,准备用笑声把这石老头林一冲给整回去。
“哈!”笑口刚开,高大川就被一连串变音的骂声吓停了。
只见林一冲,怒火冲天,恼羞不已,“停,停下!你个王八羔子!垃圾东西,慌什么慌,赶着吃奶啊?折磨我,很好玩吗?”
这火发的,让高大川只剩下委屈了,我也是急着救你啊,怎么啦?看来这变形术,一定不会好受,林一冲有点享受不起。
只好学着婴儿般,痛哭两声,让林一冲恢复原型。
“以后别慌慌张张的,听完再做!”
“还有什么安排?”被他一骂,高大川差点没说成还有什么遗言,只是怕这老头万一气成分崩离析式的爆炸样,再造成个塌方之类,倒连累了自己。
“也不想想,假使你有了铁鳍鱼的鳍,你还能直接把我给翘下来啊。万一失手,我还不得身首异处,尸身无存啊!”
想想也是,这薄薄的石片,就算给凿下来,谁能保证不会碎成一堆乱石,难不成还能用万能胶给粘起来?想到这,大川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你有病啊!”林一冲大声制止。
这救不了老头,还真不能傻笑,自己的笑可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呀!
“你这样把我给橇下来,等于杀了我,一旦破碎,从此再也复活无门了。所以,你还要找到别一样东西。”
“什么?”看来这事麻烦了。
“龙血树!”
高大川知道不用再发问了,这些东西是自己怎么也整不明白的,闭嘴敛神,洗耳恭听,才是正道。
“龙血树又名血竭,此树树汁鲜艳如血,能活人命,有‘圣药’之称。天坑之中只有一棵,你去找下看,只可取些树汁过来,千万不可伤其根基,这可是世间罕见之物。”
再次回到天坑之中,没有一点儿头绪。先找什么?铁鳍鱼还是龙血树?这两样他从没听说过,更不用说模样了。
四下望去,树木茂盛,花草丛生,林间小溪交错纵横。思考片刻,高大川决定了自己的路线。以落水洞洞口为中心,向前直插到对面山崖,把这天坑分成两半,然后在此线中心垂直再划一条直线,二分变成四份,以此类推下去,四变八,八成十六。
分成十六个区域后,就可以一个区域接一个区域的寻找了,即无遗漏,又免重复。这一切,还真得感谢他那双能察之毫厘的眼睛,轻轻松松,把这测量的难题搞定。
分完之后,高大川开始了独自的探查之行,他先选定洞口左边的一块,做为起点,然后顺时针方向,依次进行。
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之中,没有任何路径可循,大川折了一根手腕粗细的硬槐木,做为探路工具兼防身武器。
有一点倒是挺让人欣慰,就是解决了肚皮问题,满眼的都是野果,酸的,甜的,种类繁多。
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高大川一无所获。划好的十六块区域,连一块都没完成,就累的几乎死去,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滴泪石前,林一冲再次露面,看到高大川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没有收获。
“别泄气!”
“你要的东西,太难找了!”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知道,这个很难,可是……也只能靠你了。”
“我也想帮你,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高大川特意把“重要”两个字,强调出来。
“嗯,什么事?说出来看看。你救我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完成呢。”
这话倒是不假,这林一冲的本领远在自己之上,说不定还真能帮得上忙,只是前提是先把他救下来。想到这儿,高大川就把和晏阳失踪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还把仅有一点线索,那只早就变成玉石的迦楼罗,也就是被叫做小灰的乌翅鸟,拿了出来,给林一冲观看。
端详了两眼,林一冲坚定地说道:““傀儡石掌!”停了一停,林一冲说道:“看来如今的中土大地,风雨欲来啊!”
“这有多大危险?”高大川关心的,是晏阳的安危。
“三个月内,性命无忧,如果到时还不能找到解救之法,恐怕就回天无力了!”
“可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母子被劫到何处,劫人者又是哪个啊!”
“傀儡石掌,是魔族的一支,桐山三鬼里桐老大的成名绝技。中招者血脉全无,周身坚硬如石,止有心脉处尚有余温,使性命暂时延续,如果时间一长,当心中那点余热也灯干油尽时,就再没指望了。”
高大川想起山神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倒是和此想符,想是这老头说话不假。要救他们母子之命,时间还有,只是不知要用什么灵丹,何种妙药,才解得寒冰指的毒性。还有让人头疼的是,两个人被桐山三鬼,带到了何处?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高大川突然想起,那天两鬼的对话里,有这么一句,就随口说了出来,以观察林一冲的反应。
“怎么?你这句从何听起?”林一冲话语里全是惊讶。
“桐山二鬼谈话时,偷听到的,他们说那个晏阳的妈妈,和这大有关系。对了,晏阳的妈妈姓穆,名字我不知道。”
“姓穆?”林一冲停了一会,说道:“看来你得快点救我出来了,几十年间,中土大地上,不知已有多少变化,更不知今后,还会有多少的滔天巨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