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央宫不在玄天门八宫之列,一千三百年前无崖子决定不再掌门玄天,于是选了天门峰最高的山塬,修建了真央大殿,这便成了他静修的场所。
这一千多年来,只有十二人在真央宫侍奉过玄天门的祖师爷。
这十二人,或天资聪颖,或勤奋好学,又或者本性纯良,虔心问道,在历代年轻弟子当中,都是佼佼之者。无崖子所选之人无论男女,无论辈分,一旦选中,便有机会成为玄天掌门。
玄天弟子三万有余,但是进了真央宫,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象征掌门之位的玄天太极殿。祖师爷钦选,又作为下一代掌门的候选人之一,其人辈分当然不能低,
所以这一千多年来,真央宫的道童,是和掌门平辈的。
......
无崖子端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杨夫人留下的妖童,用二尺长的胡须逗得她“咯咯”地笑。
玉霖也跪坐一侧,看也没看杨青寒一眼。
“青寒,取名字了吗?”无崖子忽然问道。
杨青寒答:“回师祖,女童尚未取名,还请师祖赐一个吧。”
“嗯!”无崖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片一尺余长的凤羽,正经道:“冰凤上仙昨夜和我说,此女是她在万年寒潭沉静之时,从凤凰卵外渗入的水气凝结成珠,滴落在这片凤羽上,吸取了上仙的仙气,经过三千多年的度化,才化为水灵。万年寒潭和冰凤上仙共同成就了她的寒冰体质,我看......就叫冷羽珠吧。”
“冷羽珠......”杨青寒喃喃地念道,心里恍然大悟,杨夫人说得并没错,这女童并不是妖,只是吸了仙气的灵。怪不得,抱着她就像是抱了块寒铁一般。
无崖子接着说道:“能在冰凤上仙的怀里化灵,这女童当真是福缘不浅,日后也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说着,还从衣袖上扯下一根青色丝带,将那片凤羽系在了水灵的腰间。冷羽珠似是很喜欢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两手抓着无崖子的衣服,嘴里“咿咿啊啊”地,像唱歌一般欢快,无崖子又跟她玩闹了一阵,这才将水灵交给了一旁的玉霖,然后理了理被她抓乱了的胡子,道:“好了,来说说正事吧!”
“是!”杨青寒见无崖子的面色一反常态地严肃,当下也肃穆垂拱,挺了挺跪坐的腰身,不敢造次。
玉霖则抱着冷羽珠起身,告了声退,径直出了大殿。
“青寒,你可认识我身后挂着的那副画?”
云崖子的身后,挂着的一副美人图。图中女子一身素白,粉面白齿,栩栩如生。
杨青寒点头:“弟子早在进大殿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那是杨夫人......”
“正是!”云崖子道:“老道一生,画符无数,但画么,却只做过这一幅......青寒,你仔细看看,觉着这杨夫人如何?”
杨青寒想到杨夫人的手段,便一本正经地回答:“回祖师爷,杨夫人乃仙身凤妖,自是雍容华贵,孤傲超群,又经太极仙师调教,道法高明,天下无双。......”
云崖子挥了挥袖子,“呆子,我是问你,我这画画得如何!?”
“这个......”杨青寒一脸懵样,原来老头子是问这个......
“弟子...弟子不擅丹青,实在是不敢妄评。”
“无趣!”无崖子骂道:“真就和你爹一样!”
杨青寒心头一震,忙问道:“祖师爷,你认识我爹?我爹是谁?他在哪儿?为什么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爹?”
“不认识!”无崖子矢口否认。
“祖师爷,你分明说......”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祖师爷......”
杨青寒急了,虽然玄天门主张清心寡欲,隔断伦理,杨青寒也一直以为自己无爹无娘,是玉真子捡回来的弃儿。但乍一听自己原来还有爹娘,而且连祖师爷都知道,他哪能不激动。
“行了!”无崖子被逼急了,暗道都怪自己一时嘴快,只好说道:“你的身世复杂,其中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青寒,老道我只能告诉你,你爹三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三千年前......”杨青寒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云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青寒啊,节哀顺变!”
“不对呀!”杨青寒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祖师爷,我爹既然三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为什么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今年不是才十四岁吗?祖师爷,你骗我的对不对?”
“这个...”云崖子抓了抓头皮,缓缓道:“青寒啊,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是,你确实是十四岁没错,只是,你在凤凰蛋里呆了三千多年,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凤凰蛋?”
“是,冰凤上仙三千年前生下的凤凰蛋!”
“......”
杨青寒一口老血飚了三丈多高:“祖师爷,您三千多岁了,您可别跟弟子开这样的玩笑,弟子受不起啊!”
“老道我不开玩笑好多年了!”云崖子从怀里掏出了驭仙环,轻轻抚摸,道:“你知道此物吧,此物一万年前就已经套在了冰凤上仙,嗯,也就是你娘亲的手腕上。三千年前星象大变,大有地煞冲七星之象。你娘受太极仙师的法令,从九天之上下凡除魔。可却在天门山决战前,你娘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你爹。还将这只驭仙环给了他......”
说到这,云崖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段孽缘啊......”
“祖师爷......”
杨青寒早就听得呆了。
云崖子抬起头来,接着说道:“你娘本是九天仙骑,自是桀骜不凡。天下人难以驾驭,对她就多有误会。地煞冲七星之时,各大门派均以为你娘便是地煞星君派遣的鹰犬,集合数大门派的力量在万年寒潭围攻你娘,但是他们都知道凭他们的本领根本打不过,于是......你爹就受到了牵连,他被人打伤裹挟,以逼迫你娘就范。也怪你爹迂腐不堪,当时他以铸造神兵出名,在你娘的帮助下,二人所铸的仙魔八兵至今还被各大门派当做镇派之宝,可想威力巨大。只是你爹不愿以神兵对抗各大门派,又不愿你娘因为自己而被众人亵渎,于是引颈自戮,自行了断在了万年寒潭边......”
云崖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你娘一气之下,差点灭掉了整个天下正道。好在关键之时,上仙还是选择了隐忍,恪守了太极仙师的法令。后来的天门山决战,天下正道几乎全军覆没。是你娘抛却恩怨,力挽狂澜,几乎以一己之力挫败了地煞星君。我乃天门宗唯一幸存的门人,亲眼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其时上仙已然身怀六甲,与地煞星君一战更是耗尽了她数千年的仙力。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奄奄一息时产下了一枚凤凰蛋,而后,选择在你爹的墓前殉情自尽......”
云崖子的胸口起伏着,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越说到后面,越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