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杨青寒四岁的时候,师父亲自将他送到了锁仙谷。
那时的万年寒潭,被遍地的桃花环绕。
十年后,当杨青寒离开锁仙谷时,天空还在不断地飘落着雪花。而那些枯烂的桃枝,应该再也开不出花朵了。
“今年的寒冬来得太猛,连桃树都冻死了......”
青云背着包裹,喃喃地说道。
杨青寒没有说话,云崖子昨夜和他说过,今年冬天来得早的原因,是因为杨夫人涅槃,使得天门山天象大乱所致。这些桃树,也算是无端遭殃了。
“你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在那伤感什么!?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凌空在前面不耐烦地吼道。
“来了师兄!”
杨青寒抱着怀里的女童,快步跟上青云。
好歹是玄天正宗弟子,别的师兄弟若是在玄天门修炼十年道术,不说驭气飞行,驭剑这种基本功还是能勉强习得的。偏偏杨青寒和青云两个难兄难弟,从小就被发配到锁仙谷里看守万年寒潭,凌空只教了一些道符法门聊以自保,这种飞来飞去的本事,按玉真子的话说,真没必要学。
所以凌空一手牵了一个,小心翼翼地驭剑飞了三十余里,等到了玄天山门,还要步行上山。
“师兄,怎么不飞了?”杨青寒好奇地问道。
“飞不了了!”凌空一边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边说道:“冰凤上仙涅槃前的三个月,祖师爷怕地煞卷土重来,令玄天门上下戒备。天门山方圆五百里内,早就被老头子布下了玄天结界。想在结界里飞,除了十六位真人能来去自如,其他人就只能等祖师爷老人家开法阵。咱们能从锁仙谷飞到玄天山门,已经是他老人家额外开恩了。剩下的路,慢慢爬吧。”
“......”杨青寒看着云遮雾绕的玄天山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玄天门三万弟子镇守的八宫八阵,似八卦一般铺在天门山主峰天门峰的山腰上。从山门分左右两条道路,任选一条,还要穿过其中的四宫四阵。这其间道路曲折,长蛇一般蜿蜒盘亘,行走其中,或是一面靠崖,高不见顶,一面临渊,深不见底,又或是踩在羊肠石阶上,却深陷迷雾,不辨东西。端的是地形险峻,设计复杂。
云崖子经营了玄天门三千多年,就表明上这点皮毛,已经让早就迷了方向的杨青寒叹为观止了。
又爬了整整两个时辰,三人终于踏过了一座百丈余长,宽却不足一尺的石桥。再跟着凌空转过一阵乱石,杨青寒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再也看不见高耸入云的山峦,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桃林,铺满了整个广袤平坦的山塬。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天门峰顶。
那片桃花的海洋里,远远望去,便能看到矗立着一大二小红顶青砖的殿宇,那里,正是玄天门开派祖师云崖子所在的真央宫。
“青寒!”凌空看着那座大殿道:“祖师爷在真央宫静修了一千多年,连师父他们都不便随意打搅,我看我就送你到这吧......”
“是,有劳师兄!”杨青寒抱着怀里的女童,不便行礼,只好点了点头。
“大师兄你去吧,我何青寒师弟作伴,互相照应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青云看到满山的桃花,早就兴奋地跳脚。
凌空一把将雀跃的青云拉了回来:“祖师爷没让你去真央宫,你还是跟我走吧!”
青云被拉了个趔趄,顿时哭丧着脸道:“大师兄,我和青寒师弟从小相依为命,青梅竹马,情同手足。我们好比一支蒂上的双生花,一条河里游着的同色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此刻怎舍得让我们分开......”
凌空闭上了眼,道:“师父说,你看守万年寒潭有功,让你跟我回无极宫去,他要亲自传授你玄天正宗的道法......你知道的,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授徒了!”
“......”青云张了张嘴,转头便对杨青寒道:“嗯......青寒师弟,其实天门峰也不算太大,你说是吧?你要是想我了,就到无极宫来看我吧,你天资聪慧,伺候祖师爷这种差事,一个人也决计错不了的......嗯,我看就这么定了!”
“大师兄,无极宫是不是就在我们刚才路过的神女峰底下?这个时辰回去是不是还能赶上用晚膳?”
......
杨青寒看着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和自己一起的青云头也不回地走掉,顿时沁出了一头冷汗。
凌空摇头笑笑,转头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些真央宫的禁忌,临别之时还语重心长地说道:“青寒师弟,一切好自为之了!”
“是,谨记师兄教诲!”
杨青寒点点头,算是作别。凌空的神色有些古怪,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站在乱石阵前,眼看凌空和青云的身影消失,杨青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却觉胸前一只冰冷的小手正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去,怀里的女童正瞪着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
“你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唔...呀呀......”女童张着嘴,咿咿呀呀地似乎正在说着杨青寒听不懂的话。
杨青寒一直觉得他和这个女童有说不清楚的亲昵感,见她伸着手,还一本正经地比划着,禁不住探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嘴里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叫唤。
不料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真央宫禁地,禁止喧哗!”
杨青寒吓了一跳,转身却见到了一位青衣道袍的小道姑。
看这小道姑的年纪,约莫和自己差不多的模样,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用木钗做了个道髻。白净的脸上五官清秀,鼻翼下还有一颗微微的黑痣。打扮地也很是利落,那一身道袍显是洗的有些泛白,脚上还踩着一双雪白的布屐,露着一截穿了布袜的脚趾。
杨青寒微微地躬了躬身,“师姐,青寒怀中抱了女童,不能行礼了!”
“谁是你的师姐!”小道姑冷声道:“我是玉字辈的,你须叫我师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