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归途之前的那一夜,灰雀鸟们再一次受到了巨大蝙蝠群的袭扰,死伤遍地,一只不幸被蝙蝠咬到了翅膀的灰雀鸟,又很幸运地避开了屠戮。
它不想被孤独地留在迁徙地成为蝙蝠的食物,就只有带着伤跟着族群一起起飞。它可能是整支迁徙部队里最坚强的那一个了,伤口已经溃烂,身体发着高烧,脑袋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它都能在那一次突发的飞行事故中,顽强地留在了空中。
当身下出现了一片绿色的草原的时候,这只灰雀鸟突然失去了意识,一头从高空中坠下。它落后的太多了,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自己族群最后的一丝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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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勒部族的败军已经渡过了大河,站在东岸看着自己脚下一直到天边的尽头都是凄惨的灰色,回头二十米的身后便是生机勃发的绿。
只是,阿拉善的哨兵远远地跟着,像是一头头吃人的豹子。
过河的时候,又有一些重伤的和体力不支的族人顺着大河走了,他们懒的去挣扎,如果自己只有回到东岸饿死的命,倒不如顺河而下,说不定能寻得一丝生机。
又一声悲号响起,锡勒挞海的身边充徹了这种令人绝望的声响。虽然他在这种近乎于魔音的哀伤和哭泣中已经接近于疯狂了,却没有让自己身边的人加以阻止,只恨自己没能给这群可怜人带来希望。
在战斗中,他也受了伤,左脚被一支长矛贯穿,当时坚持着没有倒下成为阿拉善人口中的笑柄,可现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过河的时候,伤口见了水,疼痛好像加重了十倍一般折磨着锡勒挞海。
三个月来,部族里没有病死饿死的羊群鹿群也被给吃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了草,野生动物都离开了大河东岸。开战前,他又命人把从郭岩哪里缴获的,和从牙缝里扣下来的食物都给吃了。一场大战下来又跋涉了这么远的路程,所有的人早就饿的前后两张皮了。
前方的人哄吵起来,后面的人开始精神焕发地往前奔跑,是食物,有人发现了食物。哄吵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和贪婪的欲望。一队勇士举着长矛在维护秩序,要不然现在已经发生了哄抢和流血。
发现灰雀鸟的年轻人锡勒乘风,从巨大的鸟腿上割下来一块红色的肉双手递给了自己的族长,锡勒挞海咽了口唾沫,强忍着眼泪不掉下去。一只灰雀鸟,这么多人……他笑着拍了拍年轻的肩膀:“收回去吧,将食物分给我们的族人们。”
再没有人像自己的族长那样谦让,所有的人都把自己露骨的手臂伸的老长,唯恐到了最后他们连一根毛都不会有。锡勒乘风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嗓子里却咆哮着让那些人排队,一个一个来、女人和老人先来。
没有烟火,分到食物的人都流着眼泪,却分明是笑着在使劲儿地撕扯着咬不烂的生肉。甚至于,他们连肉里面的虫子都视而不见,反而更好咀嚼一些,味道还很特别。
锡勒乘风回到了族长的身边,两个人看着剩下的那些人在撕扯灰雀鸟肚子里的肠子。这只曾经很幸运的灰雀鸟在坠落后已经摔碎了全身的骨骼和内脏,蛆虫在上面横行,但是,有谁会在意呢?
有的人吃着吃着便开始呕吐,那些饿极了却没有分到食物的人,竟然抢着去吃那些呕吐物。锡勒挞海浑身哆嗦着,大颗的眼泪往下掉,让自己的部众吃饱是他这个族长的义务,可是他却让这些人变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罪啊。
锡勒乘风冲上去踢开那些抢夺的人,撕扯中,他的视线从呕吐的女人脸上扫过,只见对方已经是七窍流血。这时候,他周围所有吃过肉的,有肉吃的,断断续续的都在呕吐。他们的眼睛鼻孔也无一例外地开始往外流血。
锡勒挞海只惊得心神俱丧,肝胆都要裂开了,拽了一把锡勒乘风,转身便往人少的地方奔逃。锡勒乘风还没有从惊呆的状态中醒过来,连连发问:“族长,这是怎么了?”
“那些肉,那些虫子,是僵尸虫,是来自黑暗地狱的使者。那曲乘风,那些人已经死了。我们必须躲到河里去,要不然,他们会闻着我们的气息而跟上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也变成他们的样子,要么就要被他们吃掉。锡勒乘风,你说我们要不要逃?”
锡勒乘风快跑了两步,回头看看腿上有伤,行动不便的族长,便返回来将族长背起来,跑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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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善郭岩,在所有部族勇士睡眠正深的时候,悄悄地爬了起来。
所有和他一起被营救出来的那些郭岩家族的人都随着郭岩的动作,快速行动起来。
长途行军,又和锡勒部落打了一仗,利刃身边的勇士们早已经疲惫不堪。因为在外围有不下十个哨位能保证露宿营地不会受到外来敌人的侵扰突袭,所以,众人都睡的非常沉。负责照料郭岩家族的那些勇士首先被割了喉,十几名跟随利刃东征西战立下无数功勋的勇士便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丢掉了性命。
在利刃身边休息的哨鹰突然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在发觉不妙之后,大声地嚎了一嗓子:“啊!”
利刃一下子变清醒过来,他大喊一声:“敌袭!”抓住长矛一跃而起。
利刃身边的护卫立刻也醒过来,纷纷大叫着向自己人发出警报。
阿拉善郭岩手中的木刺刚刚要刺穿一位勇士的脖子,对方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了郭岩的双手,待到看清楚了对方的面目,大喊了一声:“郭岩,你这个叛徒!”
训练有素的阿拉善勇士早已经点亮了油脂火把,迅速包围了郭岩家族的露营地,这时候,恐怕从包围圈里往外飞一只鸟都困难。
和郭岩家族一起陷在包围圈的勇士们,不断报告着自己的发现,短时间内,死在郭岩手中的勇士已经达到了二十六名。
利刃怒吼着:“郭岩,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兄弟们星夜驰骋只是为了救你们一条性命,你他娘的就是以这种方式来表示感谢的吗?”
阿拉善郭岩,只恨自己人被利刃发现的早了点儿,如果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那么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将不会少于几百个。只可惜,那只可恶的鸟儿坏了自己的好事。
郭岩哈哈大笑:“这些年里,我郭岩家族一直替阿拉善部落卫戍东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阿拉善娜仁是如何对待我郭岩家人的?部族长老仁次那个老杂种为了欺辱我郭岩的侄女,竟然使手段将我的亲弟弟毒死。而我郭岩忍气吞声给娜仁写了那么多申诉的信,竟然得不到一丝回应,难道阿拉善的天空早就变的不再高,不再远,不再蓝了吗?”
高的是胸怀,远的是志向,蓝的是纯洁……
利刃只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冲过去抓住郭岩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摔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发泄完了,才冷冷地说:“郭岩啊,你知道吗?仁次已经死了。我只是来不及告诉你而已,你觉得自己有冤屈可以回到部族营地后亲自去问我们的族长娜仁,为什么要做下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呢?你看看你脚下躺着的这些兄弟,他们为了救你,把脚心都跑烂了,他们是你的兄弟啊。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弟弟的事情发生后,我亲眼看着族长亲手给你写了几封羊皮信,娜仁族长太了解你的脾气,最害怕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一气之下做了糊涂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们都不想带着兄弟们来征讨一个对阿拉善忠心耿耿的勇士。”
郭岩一屁股坐到了血染了的草地上:“仁次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娜仁亲自给我写信,信呢?”
利刃一脚踹翻了郭岩,踩住了他起伏不定的胸口上:“仁次做了部族的叛徒,死在了美琴弟弟邦贝的手上。至于娜仁族长有没有给你写信,你跟我回去问一问那个送信的家伙不就知道了?阿拉善郭岩,说吧,你是选择跟我回去了解真情的真相,然后接受部族的惩罚呢?还是愿意立刻被我利刃的长矛杀死?”
不用等到郭岩的回复,利刃举起手中的长矛:“郭岩一族的人全部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两三个部族勇士围剿一个郭岩家族的叛徒,这是一场不在一个级别的的战斗,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乖乖地放下武器被抓起来捆成一团,也有试图反抗的,很快便被戳成了筛子。喊杀声极快地安静了下来,四十多颗人头都被砍下来戳在长矛上高高举起,还热着的血顺着长矛流下来染红了勇士的双手。
撒出去的哨兵大喊起来:“敌袭。”
利刃看着自己眼前一个个杀神附体的勇士,冷冷地说:“恶毒的锡勒挞海带领着他像野狗一样的部众再一次登上了我阿拉善的草原,我们阿拉善最勇猛的战士曾经为了轮尔贝草原的和平和对苍生的怜悯、给过他们一次机会。”利刃停顿了下,扫视着意志坚定的手下:“现在,我们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我们用自己手中的长矛为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兄弟血洗仇恨,让我们把无耻的锡勒人像烂肉一般从轮尔贝草原上剔除。”
勇士们怒吼着,利刃高举着长矛:“现在,让我们去告诉锡勒人,什么才是他们不愿意面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