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身上一阵剧痛,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沈钊一声惨叫,恍恍惚惚有了些意识。
四周影影绰绰,站了无数人形,沈钊吃了一惊,难道是黑衣文士发现了真相,去而复返?
这时腰上又是一阵剧痛,直入灵魂深处,沈钊一声惨嚎,身形都缩成了一团。
接着又是“啪啪啪”几声响,几阵剧痛如影随形纷至沓来,所造成的痛苦却分毫不减。
这几阵疼痛又细又窄,其来如山崩,无可抵挡,其去如抽丝,难以速退。
以沈钊丰富的经历,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挨鞭子。
只是有一些奇怪,这抽鞭子的头下脚上,周围的百十人形亦是如此,如果他们智商没问题,那现在就只有一种情况。
我现在正被人吊起来打。
又挨了几鞭子,沈钊才攒起足够的精力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站一个黑壮大汉,手舞皮鞭,虎虎生风。
周围则站着百余山贼高声喝彩。
沈钊约莫打量一下,并无熟人在内,顿时定下心来。
这时皮鞭再次抽下,沈钊随着皮鞭打个摆子,看到飞哥和小老头也倒挂在树上,浑身鲜血淋漓,不知死活。
沈钊艰难地抬起一只手。
山贼中一人哈哈大笑,走上前来,“醒了啊?”
这人一副小头目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小头目。
沈钊虚弱地道,“放我下来,我是黑魔宗的人。”
小头目咦了一声,“黑魔宗啊。”说着夺过黑大汉手中的皮鞭,没头没脸地朝沈钊抽了起来,“好大的名号。”
沈钊知道拉错了关系,赶忙聚齐全身力气,声嘶力竭一声大吼,“我是孟说的朋友!”
小头目又咦了一声,“孟堂主的朋友。”皮鞭挥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我好怕啊。”
沈钊只觉脸上一辣,一道温暖的液体顺着鬓角流入眼角。
全身火辣辣的疼,应是没有一处完肤。
沈钊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定会被打死在当场,然后尸首会被当成猪狗一样扔下山去。
好一点的话,可以变成肥料,肥沃山川间的花草。
不好的话,大概会变成食物,喂养林木里的饿狼。
之前所有遭遇,从未如今日之凶险。
一身武艺,满脑智慧,竟丝毫派不上用场!
难道今日就要葬身此地?沈钊漫漫一声哀叹。
“我就是孟堂主的朋友,你如何就是不信?”
“凡是我飞虎寨的贵客,皆有专人带上山来,孟堂主又最重义气,怎么会任你们自行上山?”
小头目看沈钊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待死,不由一声狞笑,“所以,就你们掉在坑里摔得跟土猪一样,也敢装孟堂主的朋友?”
沈钊心中微微一动,已从黑暗中觅出一线生机。
这小头目心狠手辣,惯用言语欺人,然而两次提及孟堂主三字,却无半点怠慢之意。
“孟堂主曾派一位兄弟带我们上山。”这一句自然是实话。
“可是在半山腰我们就遇到歹人袭击,驴车失控,掉入陷阱。”这一句自然是瞎话。
小头目手中的鞭子依然抽个不停,沈钊将身形放缓,任皮鞭落在身上,淡淡地道,“你若是不信,自己派人到山下问孟堂主就是。”
小头目哈哈大笑,“孟堂主在山腰设伏,又怎会在山下?”说着皮鞭再次落下。
沈钊冷冷地道,“山腰设伏,无非是劫掠过往客商,山下设伏,却是对付京中捕快了。”
皮鞭凝固在了半空。
沈钊继续道,“府尹衙门指日来攻,你若是不信,可往山下一问,看这消息是何人所供,看孟说如何分解。”
小头目愣了一愣,又是几鞭抽下,鞭上的力道却已弱了三分。
沈钊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条性命暂且保下了,至于这小头目找了孟说会不会穿帮。
去特么的吧。
小头目又抽了沈钊几鞭,沈钊身上旧伤发作起来,已感不到这几鞭的力道。
沈钊就一直冷冷地瞧着她,小头目竟似有些心虚,转过头去狠狠抽了小老头几鞭。
小老头挂在树上,纹丝不动。
“报!”一个小喽啰冲上山来。
小头目一声断喝,“讲!”
“方才小的们在猴子岭巡逻,发现刘大锤倒在山下,说是孟堂主吩咐他带着三个贵客上山,却在半路遇袭,不知道贵客如何了,让我们上山禀报寨主,找人下山接应。”
小头目猛回过头来,盯着沈钊。
沈钊微微一笑。
小头目转过头去,瞪着小喽啰,“刘大锤呢?”
小喽啰怯懦道,“从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脖子,说完就死了。”
沈钊悬在膀胱的一颗心再次落回腔中。
小头目面目阴沉地来回踱着步。
沈钊悠悠然地向他出谋划策,“不如你把我杀了吧,这荒山野岭的,冯河肯定不知道。”
小头目挥挥手,示意人把他嘴巴堵上。
一个小喽啰上前,低声道一句“得罪”,然后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片塞入沈钊口中。
沈钊感受了一下并无什么异味,不像是臭袜子烂内裤之属,也就不加反抗,继续施施然地看着小头目。
小头目面目阴沉地走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吩咐众山贼将沈钊解下,捆上山去。
沈钊落到地上,还没适应大头朝上的感觉,就被人反手一剪,松松垮垮地捆了起来。
“刘堂主,这两个废物怎么处理?”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在请示什么。
小头目道,“看看死没死,死了就扔到山下喂狗吧。”
“没死,没死!”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传来。
沈钊循声望去,只见飞哥像个虾米一样勾起了身子,伸手去解吊起自己的绳索。
小老头则挂在树上,核桃一般的老脸笑得跟开了花一样,“我们没死。”
百余山贼簇拥着沈钊三人上山。
小老头挨了一顿打,竟被打得屎尿齐流,遍身臭不可闻,裤腿上隐约还沾着些黄白之物,众山贼无人敢近。
小老头也不见怪,拾起旁边的木棍,拄在地上当作拐棍,随着众人一瘸一拐地上山。
沈钊想起这正是他那个长布包裹所携之物,当时不知作何用处,如今回首往事,这老儿当真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