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人又惊又喜,拉着小崔的手,争先恐后地说着话,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时只听几道街外,御林军奔走呼喝,号令闭紧城门捉拿贼人,沈钊二人面上不由变色。
小崔微微一笑,“两位哥哥无需紧张,小弟寒舍就在附近,不如过去小酌几杯?”
沈钊二人看小崔一身簇新的衣衫,面色也较之前白净了许多,看来确实混得很是不错,心中一宽,当即应允。
小崔道,“适才那位黑衣前辈,也是和两位哥哥一路吧,需要接应一下吗?”
此时御林军的呼啸声已传到临街,沈钊回想了一下那黑衣人,腾挪闪跳绝对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若是逃掉了最好,若是没逃掉,我等暂且退避三舍,日后习得一身盖世神功再为他报仇雪恨,岂不更为合理?
想到这,沈钊尚未开口,飞哥就已经抢着道,“放心吧,我们是老相识了,他身手好得很,绝对走得掉。”
小崔点点头,在前引路,自然也就没看到沈钊对飞哥竖起的大拇指。
一路上,沈钊和飞哥不断和小崔说着这些年的别绪离情,言及动情处,竟有些许哽咽。
而小崔只是微笑着,偶尔答上一句话,也是柔声细语,温温如玉。
沈钊二人听得颇不自在,怎么才过了几年,这人就变得文绉绉的,不像个混混,倒像个道学先生?
沈钊还算有些涵养,飞哥却是半点事也藏不住,“哎,我说,崔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这样了?咱兄弟几个还要见外吗?”
小崔仍是微笑着不声不响,带他们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偏僻胡同。
飞哥喃喃地抱怨几句,快步跟上。
这时小崔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叩了叩门。这小院门墙凋敝,似是有些年头了。
只听吱扭一声向,乌黑的院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们。
小崔微微一笑,“是我两个朋友。”
那姑娘赶紧拉开院门,将三人迎入院内。
小崔携起那姑娘的小手,对沈钊二人道,“这位是内人,你们就叫她小柳吧。”
沈钊和飞哥长大了嘴巴,又惊又喜,才几年不见,这小崔都成家立业了?
那姑娘脸上红红的,柔柔弱弱地行了一礼,“奴家见过两位叔叔。”
二人慌忙回礼。
此时日已西斜,屋内一片昏暗,小崔点起油灯,又吩咐小柳几句,让她出去沽酒买菜。
沈钊二人赶忙劝阻,小崔执意道,“粗茶淡饭,无以待客。”沈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待小柳出了院门,飞哥一拳擂在小崔肩膀上,“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讨到老婆了。”
小崔哈哈一笑,此时没有外人在场,沈钊终于从他眉目见看到了当年那个悍勇混混的影子。
小崔道,“死耗子碰上瞎猫而已,倒是两位哥哥怎么流落到洛阳城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沈钊和飞哥想到南山村的血案,心中愀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崔本就善于察言观色,如今在洛阳城里摸爬滚打多年,更是精于此道,当即不再追问,转身收拾桌椅,招呼二人座下。
沈钊看那桌椅及房内陈设,虽然略显粗陋,却也不失用心,不由赞叹一番。
小崔苦笑道,“洛阳城内苟且度日而已,潦倒寒酸,只怕怠慢了两位。”
飞哥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小崔,你要有意见就直说,跟我们吊书袋子有意思吗?”
小崔一怔,连连赔罪,沈钊赶紧安慰了他几句,然后瞪了飞哥一眼。
飞哥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小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尝试着说几句混混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钊看他的尴尬模样,大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说不出来就别说了,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在这地方呆了这么多年,要你初心不改,倒是我们强人所难了。”
小崔苦笑一声,正要顺着台阶下坡,小柳回来了。
小崔迎上前去,接过酒菜。小柳对沈钊二人敛衽施了一礼,就要回卧室。
沈钊忙对小崔道,“让嫂夫人一起坐下来吃吧。”
小崔看了看小柳,小柳涨红了脸,拼命摇着手,就要往卧室走。
飞哥适才放了一通狗屁,把气氛弄得无比尴尬,为了缓和气氛,也上前劝小柳留下饮几杯水酒。(这特么怎么缓解?本作者是全然想不明白。)
小崔也帮腔说了几句,小柳才勉强在桌前坐下,斟了几杯淡酒。
沈钊先饮了几杯,几个人随意说些闲话,言语中已难免提及南山村,小柳就顺便问到南山村的近况。
沈钊二人心情沉重,也不知此事会不会把小崔牵扯其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沉默以对。
场内气氛再次冷场,大家闷着头喝了会闷酒,飞哥有了三分醉意,倒头就拜,跪谢小崔今日的救命之恩。
小崔惶恐不已,“那日刑场脱身,全赖黑衣前辈相助,我不过是浑水摸鱼,不敢贪天之功。”
想想白日法场的那黑衣人,沈钊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是谁,南山村数百相识,决计不会有人有如此身手。山间金刀大汉,也不是如此身形。
小崔的说辞虽然谦虚,飞哥却不管这些,强行把功劳按在他头上,大赞崔少侠安排妥当,使得南山双煞完胜两百千牛卫,随后全身而退。
“不敢当,不敢当。”两坛酒下肚,小崔也有三分醉,“两位哥哥男儿义气,小弟才是愧不能及。”
这话就有些不明不白,沈钊二人平日里亏心事不少,心中难免忐忑,就问他何出此言。
小崔再饮一杯酒,默然良久,叹道,“我和王老实争斗多年,今日他引颈受戮,我在人群中观望良久,竟不敢出手相助。”
沈钊看一眼飞哥,已知小崔所指何意,只感颇为尴尬,道,“贤弟有家室在身,有所顾忌也在所难免,不比我等了无牵挂。”
小崔摇摇头,叹道,“然而我只是怕死罢了,倒是两位哥哥与他淡薄之交,竟不惜以身犯险,就算是古之侠者,也不过如此吧。”
饶是沈钊二人脸皮雄壮,也感到面颊发热,赶紧胡乱搪塞几句,应付了过去。
扯开了话题,席间再次活络起来,飞哥不住恭维弟妹长得漂亮,向小崔讨教该如何施为,才能骗到这么个漂亮媳妇。
小柳羞红了脸,低头躲在一边,不敢应声。
想来此事也是小崔平生得意之作,当下他也不谦虚,嘿嘿一笑,将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早年间他来了洛阳,在码头做苦力讨生活,习得一些水性,惯于三江倒水,五洋捉鳖。有一日洛河大水,毁坏房舍,小崔站在屋顶避难,看不远处有人洛水,他就跃入水中,小手一抓,没曾想就把东海龙女捞了上来。
沈钊二人轰然叫好,声振屋瓦。
小柳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捂着脸笑骂了一句,跑回卧室去了。
弟妹离场,沈钊二人再无忌惮,小崔也放下了教书先生的矜持,三人互相溜须拍马,牛皮也越发令人发指。
小崔听闻沈钊二人身怀奇遇,习得一身武艺,不仅肃然起敬,“假以时日,南山双侠必定名动江湖,一统武林。”
这南山双煞一下子就升华了成了南山双侠,沈钊心中颇为受用,竟有些飘飘然。
飞哥一顿海喝牛饮,已是酩酊大醉,闻言不禁奋起,“那是当然,我们可是要成为绝世大侠的男人。”
小崔连竖三个大拇指,摇晃着站起身来又敬了飞哥一碗。
飞哥也不推辞,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乜着一双醉眼,对小崔道,“古良辰知道不?”
小崔点了点头,说知道。
飞哥一拍桌子,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老子早晚取了他的狗命!”
说罢一头栽倒,横在地上鼾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