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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捅不破的窗户纸

伊安回到伦敦,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不能沉下心,处理事情也是恍恍惚惚的。

他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神不宁是因为安梓潼不在身边的原因,可是想到安梓潼随时会离开,他就觉得应该立刻给自己放一个大假。

本着对客户负责的态度,伊安把伦敦的事情安排好,又指定了临时的负责人,这才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尼斯湖。

走进熟悉的城堡,心情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忐忑。伊安仿佛受到了感召,他径直走到二楼的活动室,果然发现安梓潼坐在窗旁,没精打采地看着一本诗集。这样的情绪,要是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自己的离开,……伊安硬生生阻止自己幻想下去。

威廉看到主人来了,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伊安放缓了呼吸,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到:“我回来了,梓潼。”

短短六个字,自己却好像要被喘气和心跳声给淹没了。

安梓潼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欣喜的神色,可是却转瞬即逝。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是合适,于是把诗集放回了书架,才望着伊安,笑着说:“不说一句就走了,我这个当客人的都找不到机会在离开之前道谢,只有腆着脸皮继续待着的份。”

“不要走,梓潼。”伊安温吞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安梓潼是惊喜的,然后,她变得不知所措。

可是,伊安眼底的那点情绪立刻消失了,就好像那一瞬间的爱意都只是安梓潼自己的幻觉。而他,依旧是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面前,说着充满关怀,却在自己听起来那么疏离、那么客套的话:“我们既然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这里就是梓潼你的家。你需要一个空间,这里很合适。所以,待多久都可以,并且我也会在这里,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知心哥哥。有多少苦水都可以和我说,有多少吐槽都要记得和我分享。如果你感到拘束了,现在就要离开,那我只能怪自己太失败啦。”

伊安明白,自己给不起一个承诺,于是只能是把“知心哥哥”的角色扮演好,安安分分当一个蓝颜知己。他很怕,很怕安梓潼会选择离开,但是却不敢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表露出来。因为伊安明白,这份感情,自己给不起,要不起。

安梓潼心里是纠结的。她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高兴,就因为伊安回到了古堡,或者说,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安梓潼明白,一旦自己对伊安的感情被点明,留给自己的只会是一辈子的相思和等待,她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行差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可是安梓潼还是留下来了,为了他那句“我回来了”,为了她那句“不要走”。她不可抑制地希望快乐的日子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因为,在这片美景之中,两个人才算是平等的面对着对方。而离开之后,所有的一切,势必成为埋葬在心底的回忆。

就这么腆着脸又住了几日,安梓潼发现一向悠闲的古堡渐渐忙碌了起来,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亚伯先生也时常不见人影。安梓潼问了威廉才知道,原来阿盖尔家族的世交麦克劳德家族近日将到达尼斯湖畔,因此伊安从本家调动了不少家政人员过来。

威廉详细地向安梓潼讲解阿盖尔家族和麦克劳德家族的渊源。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大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喊道:“伊安哥哥,你在哪儿呢?我和莫莉姐姐先到了,你还不带我们到处逛逛?”

安梓潼有些局促,于是借着想要休息的借口送走威廉,把门轻轻合了起来。

体谅到安梓潼的心思,伊安派威廉在傍晚询问安梓潼是否下去加入饭局。

安梓潼虽然生性好动,却并不喜欢这类社交活动,于是含糊应付了几句留在房间。

少顷,威廉端着安梓潼最爱吃的几道小菜送了上来,安吉拉也端了水果和点心摆在靠窗的书台上。安梓潼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可理喻了,明明大家这么照顾自己,留在楼上也是自己的决定,可是现在,自己却在生气伊安没有坚持把自己介绍给那个有着欢快语调的女孩,和她口中的莫莉。

“那我们先下去了,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告诉我。”威廉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安梓潼,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一一谢过了大家,安梓潼合上门准备吃饭。这时,楼下那个清亮的女声又嚷嚷起来:“伊安哥哥,威廉这是给谁送餐呢?难不成,哥哥也开始在城堡里养情人了?”

“爱儿,不能这样无礼。”莫莉轻轻斥责了一句,眼睛却望着伊安,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故作矜持。

爱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句,并未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心里却在腹诽自家姐姐这道貌岸然的矜贵模样。

伊安并不准备瞒着大家安梓潼的事情,相反,他正准备寻找一个好的时间,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为防安梓潼感到尴尬,伊安轻声对爱儿嘱咐道:“梓潼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在我这儿养着,爱儿你别惊扰了她。”

“威廉你说,”爱儿看从伊安那儿问不出什么,于是叫住了送完了餐、欲往门外走去的威廉,“楼上是哪家的小姐?伊安哥哥是不是迷上人家了,要不怎么随随便便请到家里来,还一住这么多天?这么不符合哥哥一贯的作风,真让人在意啊。来的准是个阳春白雪的大美女,对吧?”

安梓潼心里尴尬,把门轻轻合上,却又忍不住躲在门后,想要知道伊安会怎么应对。

底层的会客室里,伊安顺势望着威廉,一脸“我也很感兴趣你会怎么说”的模样。可心里,他却在感谢爱儿的提醒。

“一住这么多天”,看来,麦克劳德家的女人们,果然不是单单纯纯地心血来潮,想要过来小住。

瞬间成为了场上的焦点,威廉心里那个苦啊。爱儿这个小祖宗,这是在找人开涮啊。要是自己说梓潼小姐是美女,主人肯定会被这位小祖宗打趣,而那位冷冰冰的莫莉小姐,又得要阴阳怪气好多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自己;可若是说梓潼小姐不是美女,这话也太伤人了,虽然人家大度,可自己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在她身边兜兜转转,再说了,主人在意的人,就是自家人,哪里有贬低自己家人,就为了讨外人欢心的道理。

威廉苦着脸,小声说:“梓潼小姐人很漂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呢。”想到用肤浅的“美”“丑”二字去置喙梓潼小姐是多么不尊重的行为,威廉补充道:“而且她才思敏捷,见多识广,是我见过最优秀、最自信的女人!”

“哈哈,威廉你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吧。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没见你这样夸过谁呢。”爱儿笑着和威廉打趣道。

威廉倒没想到这一层,瞬间红了一张脸,扭扭捏捏地说:“爱儿小姐别和我打趣了,让梓潼小姐听到怎么好。”

“哟,莫莉你看,威廉这小子居然也会害羞了。还不忘顾着那位小姐的感受呢。真想和她好好认识一下,看看是怎样一位奇女子。”

莫莉坐在软垫上,并没有接妹妹的话。威廉并没有提及那个女人的出身,而且从她的名字上看,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顶多是个死皮赖脸的亚裔移民罢了,这种千方百计想要留在英国的下等人,她见的多了。她可不想让这种没有出身的女人成为今天话题的主角。

对于对手,莫莉明白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忽略,聊不起来的话题人物,自然也就成不了气候。微微品了一口新茶,莫莉温柔地说:“伊安哥哥,这可是今年新摘的石楠?”

伊安看着威廉落荒而逃的身影,面皮上颇有礼貌地与莫莉一问一答,眼睛却微微眯了眯,像极了盯着了猎物的狼。莫莉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偷偷望了去,只是太过羞涩,还来不及看清伊安心底的真正思绪。

过了半夜,目送客人们都挨个儿到三楼歇息了,伊安这才热了两杯牛奶,回了二楼。他也不避嫌,轻轻敲了敲安梓潼的房门说道:“梓潼,我知道你没睡,你开门好吗,和我聊一会儿吧。”

安梓潼正在整理近日来所拍的照片,听着声音答了一句,然后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袍子,轻轻开了一道缝,正准备问是什么事,伊安已经闪进了房间,自己寻了个熟悉的地方坐下:“今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饭?怕是爱儿把你吓着了?”

安梓潼没想到伊安这么直接。她愣了愣,又关好了房门,这才说道:“我这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容易羞涩啊,只是自己有些事情要做。这不在整理照片吗,去了那么些地方,也该做出点新的设计了。还得谢谢你这段时间带着我走了不少好地方,让我想着了不少好点子。”

“那就好,她小孩子没遮没掩的,你别和她见识,明天她母亲来了,看她还敢不敢这么胡闹。既然照片整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可不能一天待房里了,你那个性还不得闷出病来。你放心,麦克劳德太太很是亲切,梓潼你不是去过天空岛吗,岛上那座八百余年的古堡便是她们的本家,她的丈夫就是现任家主,你要了解天空岛上的情形,没有人比她知道的更详细了。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女性,喜欢远足和历史,我有预感,你一定可以和她谈得愉快。”

“哦。”安梓潼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伊安感觉到安梓潼的不安,不自觉覆上了她端着牛奶的手。

安梓潼没有躲闪,但也没有看伊安一眼,而是无动于衷地盯着牛奶。

伊安握得更紧了,安抚着说:“梓潼,你看,我们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是空顶着个头衔罢了。如今不比从前,大家也开明了不少,也喜欢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麦克劳德夫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爱儿虽然牙尖嘴利没大没小,可是性格开朗,我敢说,你们成为朋友是早晚的事。至于莫莉,她是做姐姐的,又是下一任家主,性格自然沉稳些,不显山露水的,该端着的时候,你决看不到她随意的一面。不过,她毕竟是按着标准被麦克劳德家族培养出的继承人,虽然自视甚高,也有些缺乏同理心,却也不会刻意为难别人,你开开心心就好,不用在意她有什么反应。”

“伊安,你说那大小姐平常不易与人相处,今日你们可是相谈甚欢啊,莫不是,麦克劳德家的大小姐看上了我们帅气的公爵大人?哈哈,话说兄弟你这也算老树开花了吧。”安梓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伊安亲切、熟悉地谈论着麦克劳德家的每一个人,就像是谈论着自己的家人一样,她的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

“梓潼你……”伊安听到那句大小姐,下意识缩回了手。

安梓潼有些难过。伊安的温度还停留在手背,可是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鸿沟。这样想着,窗台透着的些许寒意突然到了让安梓潼无法忍受的地步。

安梓潼径直关了窗子。望着漆黑的夜,和山下的稀疏灯火,安梓潼想,自己是太久脱离现实了吗,才会有这些关于自己和伊安的痴心妄想。她索性裹了羊绒的披肩,大喇喇地在伊安身边坐下,用不在意的语气说着很在意的话:“伊安,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被我说中了?我可是剧透女王,这点小火花瞒不了我的啦。你也别害羞,不是姐们我劝你,你这年纪也该抓紧了,要不家里该着急了。嘿嘿,英国那个非诚勿扰专场,再拖下去,你这可是要报名的节奏啊。”

伊安把窗帘拉好,又喝完了已经微凉的牛奶。他的身子背对着安梓潼,竟是怕了面对一般。

看到伊安如此举动,安梓潼的心,疼的更尖锐了。

终于走到了门口。扶着门,伊安低声说道:“梓潼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快睡吧,明天把你介绍给大家。亲爱的,做个好梦。”看着安梓潼狼狈的表情,伊安没来由地笑了笑,自觉合上了房门。

安梓潼有些摸不着头脑,伊安到底和那家人是什么关系呢,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还有他今晚的奇怪表现……

在床上辗转了片刻,安梓潼终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她盯着四柱床上的繁复雕刻,再想到明天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心里又烦躁起来。想来想去,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她不再多想,拉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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