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为我接风洗尘,不如说是我一个人大吃大喝的盛宴,皇甫归御还没回来,不能行迎亲之礼,自然也没有接见各阶官员的道理,原本打算要进宫面圣,考虑到我独自一人稍有不便,面圣之事还是等皇甫归御到丞相府再说,皇甫弃怕我碍于他面稍有拘谨干脆自己在房里用餐了,于是乎,我一个人占了整间屋子。
面对一桌子的美食我也不用装大家闺秀,不用害怕有什么阴谋,我人在丞相府,皇甫丞相若要我性命不必大费周折,燕国之大他一个丞相也还做得了主,若连他的府邸都不能护我周全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安全。
来燕国的路上没吃到几口热食,在客栈的菜色也难吃的要紧,好不容易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该多吃。
吃得正欢,看到小思匆匆走来,她是为数不多我能叫出名字的随行婢女。
她神色慌张,道:“参见公主,奴婢在驿站等了许久也不见袅袅回来,不知她是否出了事。”
我丢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翅,兴致全无,问:“你知道袅袅平日与谁最亲近吗?”
“奴婢不知。”小思低着头。
“你下去吧,袅袅她比我们都能耐,不会有事的,”我压抑着声音,“今天的事别说出去,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若我听到什么风声,定不饶你。”
“是,公主。”小思战战兢兢地退下,我叹了口气,秦轩派的随嫁婢女也就袅袅有些用处,或许,他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这样做,怕我出什么岔子先找人稳住我,等到了燕国境地好教我孤立无援,也罢也罢,只要我肚里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度过几月就好,凭我一人之力,未必不能护他周全。
余光瞥到桌上吃了一半的鸡翅,不由咽了咽口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偏偏要过得好。
吃饱喝足叫来人领我去房间,丞相府还真不是一般大,东一个弯西一个弯的绕得头都大了,再看领路的婢女,步伐叫一个行云流水,怕是闭了眼都能走,跟玩似的。路过一个院子,偷偷往里一瞄,雅致的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像是姑娘家的宅子,丞相府还有小姐吗?”
婢女微微施礼,答:“公主有所不知,丞相有三个义女,大小姐、三小姐进宫侍奉圣上,二小姐嫁与振远将军的三公子,三公子自小体弱多病,二人成亲不到一年便去了,二小姐思君而去,传为汾城的一代佳话,这屋子便是二小姐未出阁前住的,丞相叫人日日打扫,与二小姐在时一样。”
“哦,想不到丞相是个如此重情义的人,若方便的话,姐姐可否为我拿些茶水来,我想在院子里歇息一会儿。”
“公主言重了,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自二小姐去世后少有人来这走动,若公主肯在这院子停留丞相也会高兴的。”说着便福了福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整日满脸堆笑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脸都要僵了。
一门三女嫁的人都是位高权重,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丞相看上去亲切,内里用的手段也不少,自己没孩子便认了一堆义子义女,上有人在皇帝枕边吹风,下有人为他安定江山,权力达到这种地步名分也可有可无了,所以,我郑重决定,好好巴结这个丞相,把他当爹供起来,借这个干爹之手找到我亲爹。
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传来,不像婢女的声音,警觉心起,我马上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事情怎么样?”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不是丢到井里的石头,而是那口井,沉得要多深有多深,运气也太好了,这样也能听到什么秘密。握紧双手向上苍祈求道,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想牵扯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奈何,那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都进了我的耳朵,燕国皇帝要刺杀丞相,我一害怕,一激动,于是乎悲剧了。
“谁!”
没等我撒腿,两个黑影就笼了过来,刚想扯开嗓子叫,其中一人随手一点,说出的话跟装了消音器一样,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张了张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点哑穴啊。
“公主,您在哪儿,公主。”婢女只离几步之遥了,我刚一动,身上又被一点,全身都动不了了。
眼睁睁看着婢女离开,心里好不懊悔,果然吃饱的人就闲啊,现在好,小命都要闲掉了,真是欲哭无泪。
我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呆呆地站在哪儿,嘶地一声,蜡烛燃了起来,两个男人露出了真容,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竟是当日在驿站领我到丞相府的“江湖人士”,我向他眨巴眨巴眼,以示我是无害的。
“少主,不如将她杀了,以绝后患。”“江湖人士”到底是江湖人士,看都不看我一眼,话说得倒令人胆战心惊。
那个少主面无表情,在我身上一点,说:“你是公主?”
“恩。”我无辜地点了点头,敢杀丞相的人是不会在乎一个和亲的公主的。
“虞青的女儿,叫虞镜尘?”他的问询倒似对我很了解的样子。
“不,我叫虞心。”虞镜尘早死了。
“不管你叫什么,我们做个交易,你做成了我交待的事,我就饶你一命。”
“可以,”我很狗腿地拼命点头,笑着问,“什么事?”
“杀丞相。”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出口就是高难度,摆明是不放过我。
“怎么?做不到?阿赫,动手。”我能感到他语气里的笑意,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
“别别别,我答应。”暂且答应你,一有空就找丞相灭了你。
“张嘴。”他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他鲜红的衣服不像他的样子那么低调,弄得我很烦躁。
我不情愿地咧开一条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往我嘴里塞了个小药丸,那滋味,只能用一个词儿形容,入口即化。
我恶狠狠地蹬着眼,他却越发轻松,说:“不多说,毒药,只有我才有解药,”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摇了摇,“这是给皇甫弃的,收好。”
他摆了摆手示意阿赫一起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问:“这药对孩子有影响吗?”
少主转头瞥了眼我的肚子,意味深长,说了句不会便走了。
这时代对妇女太不公平,连孕妇都不放过。我捧着肚子站在冷风中,好一阵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