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杀人放火**掳掠的事现在才会命途多舛,一想又不对,天地可见,我上辈子都不知道多安分,一定是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造的孽。随意编了个理由应付婢女,吩咐备下点心,今夜我得好好思量思量如何才能保住小命。
以我这样尴尬的境地,秦轩就算为了皇位也要甩手,落到燕国的龙潭虎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靠山,可是我琴棋书画样样不会,送出去当个细作也扎眼,没怀孕前身手也不怎么样,走个路都会摔跤,怀了孕后天天困得要死,人家刀架到脖子上还在呼呼大睡,想来想去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优点,好在还有个身份可以方便行事,这也是那个狗屁少主看中的,但我终究学不来心狠,让我杀一个无冤无仇的人,实在太难。
几番考虑都得不出个结果,只好先静观其变,摸清楚皇甫弃的饮食起居,顺便打听一下他的为人,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则还好,若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忠臣,我就再作打算。
天蒙蒙亮,我没睡够便起了床,嘴角痒痒的,一看枕边还有昨夜吃剩下的桂花糕,可能是对于现实实在束手无策了,越危急的情况下看得越淡。
将军府、戚国皇宫、渊国丞相府,日子过得一次比一次舒服,但每天晚上睡觉时还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君主制,阶级制……这一切的一切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简单地梳洗一下,我穿着厚厚的衣服披上披风出了门。
燕国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下雪的,这雪相较于山下的已是小巫大巫之分,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的,皇宫原不是燕国最高的地方,最高的地方是燕国的祭祀之所——无涯殿。如果我先前对于燕国的描述都是据说的话,那无涯殿应该就是传说了,传说那里从没下过雪,除了历代君王,没有人上去过。
每天花朝节前后,燕国国主都要独自一人徒步上行祭祀,其神秘之处在于习俗延续了几十年世上再无第二个人知道祭拜的是何方神圣,有人疑惑,有人愕然,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人们都认为被供奉的一定是比帝王还高贵的神明,若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冬日的天总要亮得晚些,当我刚感叹起太早的时候已经有婢女在忙活了。
来人急急忙忙,我好奇心起,一把拉住那婢女问道:“怎么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被我拉住的婢女等待命令似的望向她身旁的婢女,那婢女身穿青衫,像是地位稍高的样子,我疑惑不已,松了手,婢女像是得到青衫女子的示意般径直走了。
“公主莫奇怪,”青衫女子说话了,“奴婢含珠,是婢女们的管事,方才小桃正要给丞相送早食,若迟了饭菜凉了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天气这样冷,丞相府又如此大,饭菜凉了些也无妨。”
青衫女子又道:“公主有所不知,丞相对于饮食起居的要求是很高的,吃的菜必须是当日新择的,鱼必须一捞上岸便送到厨房,喝的茶只能采茶树上顶尖的那片,沏茶的时候只用夹在中间的那层茶叶……”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理应以身作则,怎么生活如此奢靡,怕是榨取了不少民脂民膏吧。”
含珠听了我的话脸色大变,径直跪下道:“公主可小心说话才好,丞相的锦衣玉食都是应得的,每日卯时不到便处理公务,在上督促君主,在下严管大臣,百姓们都爱戴丞相,丞相府上下都将丞相视为一生的依靠,从未动过另谋出路的心思。”
“既是这样,是我唐突了。”我嘟囔了一句,也没管含珠是否听到就自顾自离开了。
天气该是极冷的,但在丞相府中却感觉不很明显,府中人来来往往忙碌的样子,所过之处的地面映射出人影,从地底渗出的暖气源源不断,连接着一条地下管道,管道的另一端是炭房,一日中不间断的有人在烧炭。丞相府建了三十年,朱红色的柱子依旧鲜艳,每三年进行一次大修,漆柱子的颜料是上好的朱砂,磨了九九八十一次,一捻成粉。
我顺着花梨木的廊桥走过,边上竟是江南才有的美人靠,靠上雕着如意图案,那沟沟壑壑嵌着深色的纹理,伸手去触了触,湿气带着木香绕上指尖,想去坐一坐,眼前突然现出了杨湘忆的样子,她凭栏而眺,巧笑倩兮,秦轩站在旁边扶上她肩,好不惬意。我自认不是美人,顿觉兴味索然,赌气似的甩了甩袖子,踏步向前走去。
路的尽头是座石桥,大理石的基座,汉白玉的栏槛,桥上整九百九十九只狮子,或坐或卧,或俯或跃,栩栩如生,桥下一群冰鲤游过,银白色的鱼鳞折过阳光比珍珠还闪耀几分,一不小心,便晃了眼。待白光散去,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木芙蓉花,想起那日也是在花下,秦轩笨拙地将簪子插入我发中,他面对我却背对阳光的脸,上面的线条下的阴影,他身上有我故意染上的花香。
我使劲摇了摇头,将那个影子甩出去,方才的冰鲤鱼群早不见了踪迹,水波微微荡着,一来一去间将河底的寒气激出几分,我护着肚子慢悠悠走下石桥。
“公主,您可急死奴婢了。”小思面带哭相,在含珠的带领下走得踉跄。
“怎么了?”我面无表情,“多大的事儿,真没出息。”
小思还未答话,倒是含珠落落大方,先施了一礼,道:“小思也是担心公主,一起床发现公主不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还请公主恕罪。”
我看了一眼小思,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眼角还挂着泪水,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无聊随处走走,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快把眼泪擦干,若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我苛待了你。”
小思见我不生气也破涕为笑,天真得很。
阳光冲破云层,照在丞相府的飞檐上,我看向不远处因为天明而若隐若现的轮廓,喃喃道:“是雪山吗?”
“含珠姐姐。”小思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我一转头,看见含珠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雪山的方向在祈祷什么。那一刻,我看着因阳光而越发闪耀分明的雪山,似乎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