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烧龟骨占卜的动作与她的姐姐珠珠一般无二,就连抬手擦汗和低头凝望龟骨的时间都丝毫不差,举手投足中也不看不到往日的生硬,可虽如此,阿玉的眸子却始终如冬夜的湖面般阴森寒冷,没有丝毫人情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玉伸手往龟骨上撒了冷水,灼热的龟骨遇冷骤然炸裂,迸出无数细碎繁琐的纹路。
于此同时,珠珠也向龟骨上撒了一瓢冷水。
“成了。”长吐一口气,珠珠伸手从桃华手中接过长竹夹子,将炸裂的满是细碎纹路的龟骨自火上取下,仔细观看起来.
“占卜出什么了?”桃华也探着头瞧,一脸紧张。
“这是……荆山氏……”珠珠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她抬头望向桃华,眼中带着惊恐,声音裹着颤抖,“果然是大厦将倾,家中怕是将有大劫了,你赶紧将这龟骨供奉悬挂起来,我得立刻去找母亲商量。”
“好。”桃华脸吓白了,赶紧点头,“珠珠快去。”
相比珠珠的惊慌失措,阿玉这边就淡定多了。
龟骨裂开后,阿玉没有长竹夹子能将龟骨从火中将之取出来,便木愣愣直接将手伸入火堆。她丝毫不畏火灼之痛,伸手将龟骨拿起后,也不知道要将之放在地上,而是任凭龟甲在手中噼啪作响,只瞪着一双眸子就着火光向龟骨望去。
阿玉的瞳孔针一般大小,视线落在龟骨上飘飘呼呼,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楚了那些裂纹了没有。
就在阿玉看龟骨的时候,火堆边上的玉琮光芒一闪,阿玉身子好似遭了雷击一般瞬间僵住,下一秒,她手中龟骨跌落火中,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栽倒,昏倒在地。
荆山氏,大厦将倾。
荆山氏世代男为觋女为巫,族中能者众多,自然不会没人发现这大劫难。
珠珠找到母亲荆姬的时候,荆姬正红着眼睛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璀璨明灭的星星。
观星,也是占卜的一种,星辰运行最是直接,也最接近神谕。
“母亲。”珠珠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女儿刚刚用龟骨卜了一卦。”
荆姬转过头看向珠珠,看了一会,她又扭头望向自己身后。
荆姬身后是一扇敞开的门,透过门依稀可见室内昏黄烛光下,家主伯荆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呓语不停。
“母亲。”珠珠见荆姬不说话,咬了咬嘴唇再次开了口,“女儿卜的是荆山氏前程,卦相大凶。”
“是,大凶且无解,卦主大厦将倾。”荆姬转过头看向珠珠,眸子中满是悲伤和慈爱,“珠珠别怕,母亲无论如何也会保住你的。”
“母亲?”珠珠眼中先是闪过震惊,接着满是疑虑,想起刚刚龟骨上所示,便开口问道:“为何会是大凶无解?女儿灼烧的龟骨上明明已经显示出了解法,只是女儿所学浅薄,还看不太懂如何解,但女儿肯定,绝不是无解。”
“你说什么?!”
听了珠珠的话,荆姬猛的站了起来,她双目灼灼的看着珠珠:“带我去,看你所卜龟骨。”
言罢,荆姬抬腿便往珠珠的院子走。
刚刚占卜用的龟骨此时已经被桃华用草绳挂了起来,就在房檐下随着风轻轻晃动,龟骨余热未尽,还不时发出辟啪之声。
荆姬伸手拿过龟甲,借着珠珠手中烛台的微光细细看了起来。
“果然有解。”
“如何解?”珠珠瞪着眼睛看着荆姬。
荆姬眉头紧锁,不置一词,表情并未见轻松半分。
“母亲……”珠珠有些着急了。
荆姬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珠珠:“珠珠,若是再来一场生祭……”
“再来一场?!母亲你说什么……”珠珠的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祖母已经献祭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荆姬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半月后。
天依旧滴水未降,旱情如火,荆山氏大夕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可是荆山氏生祭卜蓍上做文章的事却不胫而走,原本该献祭的珠珠竟换成了天生痴傻的阿玉,一时间民怨沸腾,荆山氏被扣上了亵渎神灵的帽子,已经有不少百姓聚集在荆山地下,等着荆山氏给一个说法。
荆山下陈宅,陈烨正倚着门看书,外头百姓嘈杂的声音吵的他心烦,索性扔了书简。
刚把书简扔下,陈烨就瞧见林荫路上有人急匆匆的朝着这边奔来。
“珠珠!”陈烨眼睛一亮,忙起身相迎。
“公子救我。”珠珠扑入陈烨怀中,她眼圈发红,身子微微发抖,似是有什么事情让她极其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