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明月逐人来
萱儿呆了半晌,自知难解其惑,索性也不费心去想,依着岚姨静坐一旁,杵着下颚,痴痴凝视,生怕大哥再出一点意外,这期间,岚姨一直无话,庭院静寂,只余二人心跳,最为响亮。
这奇遇,来的莫名其妙,让人措不及防,薛凌昱立马摒心静气,兀自盘膝,手持玉锏细细体悟,正因为他心无挂碍,寡欲清心,这才微妙中,察觉到自个脉息,与往日稍有不同,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许刚猛,一呼一吸之间,直感心神飘然,恍若得道成仙,欲要乘风遨游。
在神游时,玉锏如同有了灵性,活了过来,时不时散出五彩之光,那绮丽,甚是美妙,晃得人真假难辨。
岚姨见此,颇为欣慰,念道:“流采弄影,雁落忘归。”萱儿不明所以,暗自念了几遍,也未揣摩出深意,便附其耳边,问道:“岚姨,你说这话,有何深意?”
“啊,没什么,一句赞语罢了,你不信岚姨吗?”见萱儿神色焦急,眼神恍惚,岚姨只好实话劝解,打消其心中疑虑。
“哪敢,岚姨你说笑了。”萱儿半疑半信,机灵的掩藏心思,岚姨很是宠溺,也未深究其意,道:“日后有缘,你自会明白。”
“哼,不说算啦,岚姨你也学他们一样,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让人很不痛快哩。”妮儿往岚姨怀里一倒,撒娇埋怨道,岚姨一笑置之,轻抚其散乱发髻,悠悠道:“你呀,这脾气,得改一改。”
“我脾气,哪点不好?我才不愿改呢。”萱儿大大咧咧道,性格上,纯真无邪,眼眸里,仿佛有一束精光射将出来,岚姨一手轻抚,一手轻搂,道:“好了,岚姨说不过你,随你吧。”“嘻~嘻,岚姨你最好啦!”萱儿躲在怀里偷乐,就这么温馨一搂,是那样的暖人心田。
临近正午,薛凌昱才从吐纳调息中醒悟,轻轻一动,便觉全身精神力气,充沛无比,周身百骸,轻盈无形,昔日有不明之处,如今也借这番机缘,豁然明朗,暗自运功,只觉功力,一日千里。
萱儿隔着几步,留神一细瞧,只见其衣襟飘飘,玉锏莹莹透亮,兼之周身烟雾环绕,立时便有‘虽有荣观,燕处超然。’的感触。
萱儿张大嘴,揉了揉眼,不敢信自己所见,惊讶道:“大……大哥,你……你的样貌,虽……未变,可……可你的气质,不可言喻呀!”
这话,如天籁惊人,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清醒,隔了半天,薛凌昱才姗姗回道:“有吗?我自个咋感觉不出来呢?”萱儿只是傻笑,未再多说一句,岚姨踱步靠来,赞道:“不错,故人心血,没有白费。”
“岚姨,你既识此物,自当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对这从天而降的奇遇,薛凌昱心中好奇,毕恭毕敬的向岚姨请教,萱儿在旁不住催促,忙声道:“是呀,岚姨你快说说,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隐情?”
“好吧,你俩跟我进来。”岚姨叹息一声,径自向小屋走去,一见岚姨离开,萱儿便深情满满,轻挽着大哥,薛凌昱侧头向她一笑,柔声道:“萱儿,大……大哥我……真对不起你?”萱儿心有灵犀,明白其意,道:“大哥,不论你做什么,小萱都愿意一生陪着你,哪怕劫难重重,小萱我也绝无半点怨言,还望大哥你不要过多自责。”
“萱儿……”“大哥……”二人同时开口,一时间,二人竟似无话,一人刚想开口,就被岚姨呐喊打断,清脆道:“你俩站外面干嘛,还不快进来。”萱儿赶紧松开手,往前跨一步,背对着大哥,直感脸上一阵火辣,慌张道:“岚姨,我们这就来。”薛凌昱上前一步,携着萱儿的手,大步朝里走去。
二人进到屋里,只见岚姨正翻箱倒柜的寻什么,萱儿唯唯诺诺,小声道:“岚姨,你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啊,不用,原来在这。”把箱里的几本古书挪到一旁,底部露出一卷竹简,岚姨欣喜如狂,轻抖了几下,便搞得她灰头灰脸,自个却不在意,自始至终,笑靥满满。
萱儿极少见岚姨这么高兴,便上前帮忙整理,喜道:“岚姨,你笑起来,真美。”岚姨未料萱儿竟会这般夸赞,羞涩道:“啊?我笑了吗?”“还说不呢,要不我拿镜子,给你照照。”萱儿玩笑道,岚姨一脸娇羞,好气道:“小妮儿,敢拿你岚姨消遣,找打是不是?”
“不敢,不敢,小萱说的,确实是实话嘛。”萱儿机灵答辩,外加一脸诚恳之意,倒让岚姨束手无策,无奈的走去外面梳洗,薛凌昱一直老实站着,未敢支声答语。
趁岚姨出去,萱儿强拉大哥坐下,亲自端茶倒水,岚姨回来时,感叹道:“小萱,你可懂事多了,往后若能一样,你娘亲,也可含笑九泉喽。”“岚姨,你这话,是不是在打趣我呀?”岚姨出人意表的称赞,让小萱心跳加剧,只得害害羞羞的应了一句。
薛凌昱也朝她一笑,对她这般做法,大为赞赏,萱儿更是喜上眉梢,双颊通红,久久不散。
见两人情意绵绵,岚姨也不便过多制止,只好把目光转向他处,竹简古色古香,有那么几片,破损严重,篆文不清,岚姨一时间满是惆怅、苦涩、哀怨,重重的深吸一口,小心翼翼的摊开,自语道:“时光易逝,故人不在,十五年了,今日若非玉锏解封,只怕这桩陈年旧事,我自个也不愿再提及,毕竟痛彻心扉啊。”
“岚姨,你说什么故人?我认识吗?”萱儿大声问道,自懂事以来,很少听岚姨说起故人,哪怕是身边琐碎小事,岚姨也是漠不关心。
“这旧事,与你娘亲有些关系,以前不与你说,是怕你知后,郁郁寡欢,如今你也长大成人,是时候,让你知晓昔年原委,兴许你会活得更洒脱些。”岚姨一直心有顾忌,生怕旧事捅破,会掀起昔年的一番恩怨情仇。
“岚姨,我娘的死,爹爹他脱得了干系吗?”萱儿内心痛苦,最不愿,得到期许已久的肯定,岚姨强忍着泪水,说道:“兴许有,或许没有,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至今我也没能理顺、理通,现下只好把我所晓的,全都说给你听。”“岚姨,你说吧。”萱儿收起玩笑之心,认真的答道。
见萱儿识大体,岚姨很是欣慰,当下将如何结识其母,如何共游江湖义结金兰,又因何受伤归隐等往事,一一说了个遍,当中并无一丝隐瞒。
萱儿听后,又恨又恼,说道:“岚姨,假若再见爹爹,你让我该如何自处?是杀了他?还是宽宥他?”“小萱,岚姨是一外人,实不好给你拿主意,可你要明白,当年你娘的死,也不能全怪你爹,日后,不论你做什么?还望你慎之,思之。”岚姨不忍她为图一时之快,去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岚姨,我现在心里好乱,你们谁也别劝我,让我好好的静一静。”说完,独自朝外走去,薛凌昱想陪她左右,岚姨抢先道:“她心里的坎,谁也帮不了?让她自个想吧。”“我……我是怕她?”薛凌昱第一次遇到这种家事,其中又牵涉到亲生父母,不知该如何安慰,虽有心,实无力。
“别担心,小萱没那么迂腐,她自会想通,你可要相信她。”岚姨对萱儿很了解,明白她不会钻牛角尖,薛凌昱思虑一会,便又坐了回来,岚姨颇为欣赏,道:“刚说的,跟妮儿有关,现在来说一说,你的宿命。”
薛凌昱听这话,有些迷糊,道:“岚姨,我能有什么宿命?”“诛邪除恶,匡扶正道。”听她说完,薛凌昱心中一颤,道:“岚姨,就算你不嘱咐,在下也会照做,此番下山,就是要匡扶正道,造福苍生的。”
“我知你秉性上佳,守规戒律,可你要明白,俗世的纷纷扰扰,绝非黑白对错,那么简单易辩,有些时候,孰对孰错?不能一概而论,我是怕你,有朝一日持心不稳,所以我才多说几句。”
“苍天在上,在下就此立誓,他日,若有不良之举,犯泯灭人性之恶事,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轮回。”见薛凌昱发了毒誓,岚姨也安心几分,道:“你有这份心,也不枉小萱对你一片痴情,这玉锏,交到你手,我也大可放心。”
“岚姨,你还未说,这玉锏来历呢?”“陈年往事,不说也罢,日后你自会知晓,与其说了,给你增添烦恼,不如随你闯荡,或许那样,你更能体悟其宿命。”
“它唤何名?”见岚姨心不在焉,薛凌昱也不好苦苦追问,只得问个浅显问题,岚姨仰头一叹,道:“蜇龙”仅仅两字,就让薛凌昱大惊失色,许久都未能回神。
自个绕了一圈,回到的,竟是起点,缘来缘去,一字记之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