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物是人非
山旷冷清,霜露未化,夹之雾气浓厚,行走其间,难辨东西,要不是他们久居山林,熟知其根源,说不定,他俩早已迷失于迷雾之中,更何况,有些地方,累年不见天日,先不说,其中多毒蛇猛兽,就单单说,瘴气,这才是险中之险,稍稍轻吸,自个都会久睡不醒,如跗骨之蛊难以拔出,甚至在不知不觉里,化为春泥黄土。
两人转悠了许久,都未见到些许足迹,看来,恁大的太乙真的是空旷无物,韩猴子顿时就觉有异,在草长莺飞时节,怎会这般安静萧条?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异乎寻常,或许有别样深意吧。
韩猴子轻声喊道:“瘦竹竿”要不是身边还有个人,他自个都会觉得太过孤寂,以至于浑身上下森寒幽幽,“臭猴子,你又闹哪样?”瘦竹竿不情愿回道,毕竟,这才刚下山,一路上,他的嘴,从未停过,自个早已忍受不了,这会,他又耍什么花招?
“你慢点,等等我。”韩猴子在后喊道,生怕待会,两人在迷雾里失散,“你呀,总是花样多,再不抓紧点,等天黑了,你看,怎么办?”前面的身影传来回话,韩猴子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我们都快到山脚了,哪会在深山里露宿?”韩猴子的心情着实不错,自信满满,瘦竹竿怀疑道:“你怎知快到山脚啦?现今迷雾遮眼,东西难辨,我们身处何处都不知?”
“嗨,还能身处何处?不就是在山里呗?“”你,你真是……“”好啦,跟你开玩笑。““如今我们状况未明,你却大放厥词,有些自大啊。”瘦竹竿冷不防的回了句,韩猴子挠了下后脑勺,嘿嘿一笑,道:“还别说,我真有个本事,你先等等,带你走捷径。”抢到了前面,向后招手,示意瘦竹竿跟上,瘦竹竿一个劲的气恼。
两人,你追我赶,不一会,便走出了层层密林,刚一出来,眩光急射,他俩赶紧闭眼,毕竟,太过刺眼,让他们措不及防,休息了好一阵,他俩才睁眼眺望,韩猴子在一旁颇为得意,自傲道:“你看,我说的对吧。”瘦竹竿没有理会,孤身上前,饱览山下风景,见没占到好处的韩猴子,砸吧砸吧着嘴,时不时,有吞咽响声。
瘦竹竿指着一处问道:“那里,就是你说的小寨?”“嗯,都已半年未见,不知他们过得怎样?”韩猴子语气低沉,想是心有亏欠,毕竟他说过会常来看看,转眼间,秋去春来,或多或少,有点自食其言吧。
“怎啦?”见韩猴子脸色忧郁,心想,他多半有些隐秘未曾提及,“没,没什么,快走吧。”不等瘦竹竿回话,他自个行色匆匆,瘦竹竿无奈的叹息,抬步追上去。
与巅峰不同,山下显得葱郁缤纷,暖春回色,看来,知春莫若莺啼绿。
峥嵘日上的俏头,韩猴子着急赶路,没那闲情逸致欣赏俏春美景,瘦竹竿颇感无奈,如此盛春艳彩,怎就不能驻足留步呢?
到得寨前,里面,空无一人,四处破败,杂草已齐腰,韩猴子蹙眉微怒,心里咯噔一下,飞奔到里面,处处烟熏火燎,干货野味散乱一地,光看这场景,韩猴子心里,顿时就失了平衡,他穿梭在来回间,寻了多遍也未见半人身影,整个寨里,寂静无声,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瘦竹竿默默驻足,眼前的这惨局,似曾相识,多年后,又重新上演,这到底是进步,还是野蛮呢?
瘦竹竿说了句:“别找了,都没人。”忙于找寻的韩猴子,早已失了方寸,惊恐道:“不可能,不会的。”只见他颓废的坐到地上,双眼已失去了光彩,暗淡的眼神,让人倍感无奈。
“好啦,别自责,这不是你能左右的。”韩猴子仰天大叫:“为什么?”瘦竹竿说道:“你呀,还是无名未断,未知事态,就已失了理智。”韩猴子不敢相信,重复道:“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念叨完这一句,他发疯似的冲出寨子,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见猴子这般举措,瘦竹竿也不敢多留,展开脚步追了上去。
韩猴子来到瀑布前,瀑布激起的清凉,让气急焦躁的他冷静了阵子,一时间望着匹练出神,然后,他矫捷的跃过瀑布,钻进后面的狭洞内,在幽暗的洞里摸索,眼前的又一场面,他,深深的愤怒了。
原先恬然悠静的幽谷,此刻,断枝横摆,乱叶四散,就连鸡鸣也未有,林间,那几栋小屋,无力倾倒,废墟下,依稀有破碎瓷器的踪影,同荒寨一样,了无人烟,一片狼藉。
韩猴子的心,无比剧痛,泪眼朦朦,他虽已耳顺之年,但对情感的不已,是不由自主的,这里面,包含无法言喻的深意,因缘际会的期盼,促膝长谈的相伴,其中种种,让他无法释怀。
瘦竹竿循着足迹而来,花了很大精力,才摸索到这个幽谷,望着跪地的猴子,他也不知说些什么,这里,以前定是难寻的乐土,只是,突如其来的灾祸,把这里摧残的面目前非,再也找不到半丝宁静。
韩猴子久久不语,失落的瘫坐,瘦竹竿不忍他堕落下去,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感受到火辣的猴子,仰天大吼,这一吼,吼出了心中悲愤,解放了沉闷心怀,只是声响极大,震得树叶哗哗,涟漪起伏,就连寂灭的鸟鸣,也适时的惊叫。
韩猴子逐渐清醒,只是眼中的悲伤,难于掩饰,他想找找看,有没有一点蜘丝马迹遗漏,找了几遍,依旧未得半点有用,就连撕碎的破纸,他也未寻到半片,于是乎,他把范围扩大,在整个幽谷里漫无目的的打转,直到天黑,他才无力躺下,盯着皓月,似要望穿天地。
瘦竹竿于心不忍,一同帮忙寻找,可是,幽谷漫漫,怎有音信残留?眼前一片好似狂风过境,有用的都卷走,剩下的,只不过是些杂物,整整一天,也没见半点线索,看来,此处,人或物,皆杳无音信。
陷入烦恼的韩猴子,瘦竹竿也不好出言释怀,毕竟,心坎难过,更何况,还是千丝万缕的真情,这只能靠他自己,任何人的言语,都无法起到作用。
他捡些枯枝,燃起篝火,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了那副苍白无力的脸,他不知从哪变出一葫芦,无奈的把它递到面前,韩猴子不为所动,待拔开葫嘴时,一股久违的酒香,才把迷乱中的猴子拉回现实,他激动的抢过,断续道:“这,你,从哪,找到的?”
“瀑布边,像是匆忙遗漏的。”“洞口?”韩猴子自言自语,突然,他似是想到什么,腾的一声,拿起火把,朝着洞口跑去,瘦竹竿在身后喊道:“天色渐暗,什么也看不见,明日再看吧。“”没事,我去找找。“猴子终于应了声,瘦竹竿盘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他也入迷了。
借微弱火光,在洞口翻找,除了杂碎的物件外,依旧没什么,他不甘心,誓要弄个水落石出,终于,在不辞辛劳的努力下,他最终找到了半张撕碎的物件,上面依稀写着几个字,字体有些潦草,具体写些什么?已然难辨,只有边角的“藏”字最为清楚,可惜只有一字,要怎么参详?这又是个难题。
韩猴子珍而重之的把它揣在怀里,举着火把走来,见瘦竹竿已入定,他也不好叫醒,静呆一旁,这非比寻常的祸事,究竟藏着怎样的目的?到底是何人在图谋?还有这残图,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种种可能的因素,韩猴子都想了一遍,渐渐地,他沉浸在侦探中,忘我的猜想。
与韩、贾二人不同,薛凌昱可谓是背道而驰,快速划过上空,朝着未知方向行去,由于他的疏忽,他竟然错过了一场路见不平的壮举,这也使本该相聚的团圆,硬生生的拖到十年之后,也许,宿命真的是无法抗拒,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已安排妥当,你只能循着轨迹滚去,哪怕想有一丝的改变也不可能,所谓的逆天改命,只怕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吧。
他纵驰在密林上,身后的一切,如同流水般消弭,密林里,黑衣武士聚在一起,所论话题,大多是金乡暖玉,可惜,事与愿违,他们寻了多处也未找到,看来,这东西,藏的很严,怎奈寨里人多,想一一审问,这也太费时间,只能把他们全都抓回去,交到那人手里,此行的目的,也算圆满。
一行人,捆绑着,眼神涣散,目光呆滞,脸色尤为死白,每个人的嘴唇上,都有一丝黑线,不时窜到众人眉心,操控着他们的行动,而众人,像行尸般无奈,完全没了自由,周冯春一家都在,四娃和小怡也不能幸免,他们都被严严实实的捆绑着,那怪异的绳索,不仅没有半点松弛,反而越陷越深,深深割进肉里,流出的血却又附在绳索上,没有半点下滑,可怜了小毛弟,他也被无情的捆缚,小小年纪的他,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透过那无助的眼神,模糊的望着父母,所有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可恨他们都是凡人,没那非凡的神通,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头,这次的酬金,怎么分?“”对呀,你还未跟我们商量过呢。“”老三,你看?“聚拢在树荫下争论,有一人悠闲的卧着,完全没有理会,被叫老三的那人,咀嚼着什么,独自上前来,跺了跺脚,那人依旧未曾回应,睡梦着,几人见他没有回复,心生气恼,只是碍于那人的威严,才没有当面直言。
片刻后,那人终于醒来,二话不说,麻利的走向别处,几人顿时恨得牙痒痒,叫老三的那人说道:“别谈论,启程吧。”几人也只能遵从,只是心里的那股怨气,实在咽不下去。
黑衣催赶着上路,旁人的感受丝毫不理,傀儡的宿命,只能唯命是从,齐刷刷的站立,呆滞的跟随,浑身的气力,早已被掏空,仅存的那一分,只能支配着他们不倒,而他们自己,完全不知要去哪?所谓的金乡暖玉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些黑衣究竟是奉了谁的命?种种的烦恼,摆在眼前,了无头绪的疑惑,徘徊在众人心中,没个起落归根。
他们在渴望着,希冀有个侠士突然出现,把他们从地狱救出,就算不救自个,也要救救孩子们,哪怕要以一换一,他们也心甘情愿。
前路漫漫,杳无音信,可他们都明白,这条路,最终是通向死亡,生的欲念,没了。腐朽的死气,渐占上风,本就死白的肌肤,渐渐地,变为枯黄灰暗,整个队伍里,死气沉沉,结局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