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语
小辈们在一起交谈，看似融洽，实则都悸动不安，除了不动如山的谭老头，他老神自在，淡然无为，让后辈小生自叹不如，若非丫头在嬉戏吵闹，避免了尴尬冷场，他们还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韩猴子本就耐不住寂寞，此时硬要他循规蹈矩，安安静静，实在是对他最大的考验，可他又不敢擅动，内心，策马奔腾，外形，正义凛然，怎奈他藏不住心事，一脸的苦闷无奈，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就连师妹也是时时掩口而笑，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韩猴子实在没折，只好把丫头抱在怀里，借此来掩饰失态，殊不知，这般做法惹得丫头大为不快，她一直嘟着，大眼眨吧，望得猴子浑身不自在，韩猴子装傻充愣，淡定道：“嘘~嘘，别说话，快睡觉。”“哼，坏伯伯，快放了雪儿，要不然，你就要倒大霉啦。”
“嗯，倒大霉？”韩猴子未回过神来，就感觉背后一阵寒颤，似有巨大阴影潜伏，时刻都在盯着自己，他不敢回头看，只能故作镇定，道：“嗨，倒什么大霉？我就未遇过。“
丫头颇为气恼，恶狠狠道：”毛毛，快亲他。“背后的阴影发出低吼，硕大头颅，轻轻的贴在韩猴子脑后，喘息声，清晰可闻，吓得韩猴子呆立许久。
丫头乐呵道：”坏伯伯，怕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捉弄雪儿？“趁势挣脱怀抱，俏皮的溜出去，白虎屁颠屁颠的跟着。
刚还拘谨的氛围，经此一闹，顿时就缓和几分，旁人都舒畅观望，作为当事人的韩猴子，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惊吓里，直到大师兄轻拍，他才大叫一声，然后，迷迷糊糊，不知所措。
袁絮清递茶给他压压惊，木然接过，叽里咕噜的灌下，片刻后，羞涩的躲藏，众人嬉笑的眼神，直让他深感惭愧，少见的露出几分腼腆，不知该说什么？
薛凌昱笑道：“你呀，非招惹她，这回，受苦了吧。“”啧啧，这怎能怪我？再说，谁会料到，那只老虎也在？“”唉，你真是……“伴着袁絮清的微笑，后续悄语就被打断。
两人同时看向师妹，此时的她，如六月娇荷粉霞惊艳，既不拖泥，也不带水，脱俗出尘，让人赞叹不已，要不是碍于师祖颜面，他们早就称赞歌颂。
于痴迷中，流露一份深情，心语，落落无声，却又心照不宣，只需烙在心海，镌于眉上便可。
见二人心花怒发，袁絮清只好掩袖避羞，二人赶紧肃然起敬，收起那一份深情，不时偷瞄一旁，见师祖依旧老神自在，那颗紧绷的心，才松了一截，大师兄问些生活琐事，也是语无伦次，幸得师妹淡然应答，这才避免尴尬，韩猴子本想插上几句，一直都未有恰当时机？
天色渐晚，妮儿灰头土脸的溜来，蹦到师傅怀里，哼唧道：“师傅？”“你看你，都成土蛋哩？”轻拍衣裙，泥土姗姗而下，丫头埋怨道：“又不是雪儿一个人的错，小姐姐也和我一样呀。”听丫头这么一说，哑女顿时就傻了，不知该如何辩解？
“你还说别人，我看，最捣蛋的就是你。”见势不对，妮儿溜到薛凌昱背后，袁絮清也不好当众责骂，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瞥了眼，丫头莫然不顾，哑女到师姐身边坐下，袁絮清反而帮她整理衣裙，道：“你看你，身体才刚复原，可别跟她胡闹。”
“嗯，知道了。”哑女重重允诺，见此情景，妮儿又呜呜哭泣，断续道：“师~傅，你~不~要~雪~儿~了，也~不~疼~雪~儿，呜~呜。”
薛凌昱猝不及防，安慰道：“师傅不要你，薛大伯疼你。”“呜~呜，不要，雪儿要师傅疼。”“这，别哭呀。”大师兄随口这么一说，丫头哭得更伤心。
韩猴子哄道：“别哭，你大伯是逗你的，师傅最疼雪儿，不是吗？”“真的？”“当然，不然怎会训斥你呢？”“对哟，雪儿也最爱师傅哩。”
袁絮清轻拍后背，安慰道：“好了，快擦擦。”丫头重重吹过鼻涕，趴在耳边道：“师傅，你最好了，雪儿永远爱你。”
这一闹一哭，让这冷寂的暮夜，有了一股欢喜的热气，此微妙，一直缭绕在翠竹簇拥的小楼内。
这一幕，让韩猴子感到久违的幸福，昔日种种惭愧，不肯消弭的残念，忽然间，烟消云散，再无一回荡，妮儿稚嫩的童趣，直白的诉求，让其倍感清新，颇为舒畅。
与韩猴子不同，薛凌昱较为年轻，心性也是不稳，早前山下所见所闻，凄厉残象，让他久久不能平复，此时悲喜交加，心神难免一阵混乱，险些走火入魔，若非谭老头醍醐惊醒，他就将误入魔障，谭老头良言相劝，道：“诸事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为，切莫意气用事。”
“多谢师祖援手，晚辈感恩戴德。”谭老头嘱咐道：“别说这些，你慈悲为怀，本是好事，只是不该胡思乱想，须知，修道之人最忌心神不宁，往后该当警惕才是。”
薛凌昱再明白不过，只是每当想起山下，便不能自持，其结果，可想而知，毕竟他还太年轻，积淀不够，俗世的庸庸扰扰，难免做到一尘不染。
这段小插曲，发生于电光火石间，旁人自燃无从知晓，薛凌昱一面虚心接纳，一面认真悔悟，怎奈其秉性如此，实难改变半分，这兴许就是宿命吧。
谭老头未再多言，闭目静修，薛凌昱深思一番，凝望出神，毕竟他有太多顾虑，不能做到随意而安，也不能因时而异，始终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时时极限于憧憬里，不然旁人靠近，也不愿敞开，这种极端的做法，太过保守，让他失去了太多的宝贵。
饭后，谭老头惬意的走开，少了师祖的威慑，大家倍感轻松，所压抑的话语，一股脑的迸发出来，伴随着阵阵欢声，句句笑语。
薛凌昱喊道：“师妹”“啊？”袁絮清不明师兄有何含义？本能回应，薛凌昱沉默了一下，蓦然开口，道：“师妹，我往后怕是不能来看你喽，你可要珍重呀。”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说话时，张前顾后，稍显疑虑。
韩猴子说道：“师妹，我？唉，你要保重呀。”两人的话语，如出一辙，着实让袁絮清费解，不知他们有何含义？
“师兄，你们今日怎这般诙谐？是在逗我吗？”薛凌昱实在说不出口，道：“师妹，师兄我？”袁絮清问道：“二师兄，你向来直言直语，有什么事？你直说吧。”韩猴子吐言道：“哎，好吧，众师兄都有意下山，这次是专程向你道别。”袁絮清大感震惊，道：“什么？”连忙问道：“可是，师兄，你们为什么非要下山？”
“有个人羁绊，也有俗世挂念。”“是呀，我也有些不解，急需下山寻找答案。”
两人的回答，模棱两可，让师妹拿捏不准，她只好劝慰道：“师兄，我们好不容易脱尘，难得于清静中修身养性，要是再入其中，恐怕……”“师妹有所顾忌，理所当然，只是我们已有决定，恐一时难以转变。”薛凌昱给出答案，让袁絮清无言语对。
心，定了，那就难以更改，只有累了，倦了，才能迷途知返。
“师兄心意已决，小妹也不再挽留，只望你们能早些回来。”薛凌昱承诺道：“嗯，为兄答应你便是。”韩猴子也点点头，没了心里的拘束，所聊的话题，逐渐拓宽，再也不极限在关怀上。
无聊的丫头，趴在怀里睡去，哑女打着哈欠，把她们安顿好后，袁絮清折返下来，促膝长谈。
这一夜，难忘今宵，多年后，重逢时，哪怕彼此面目全非，可心里，所仅留的，那丝牵绊，那份深情，依旧如昔，年轻时，那不羁的洒脱，倾慕已久的真情，早已化为深深的眷念，镌刻在心头。
停或留，总是难以抉择，让人牵肠挂肚，其走向，难以琢磨，让人迷糊其中。
山中无时日，四海已乾坤，将逝的记忆，是那般刻苦铭心，让人魂牵梦绕，没了相见，思念，也只能寄于明月之上，千里送相思，长久两相望。
各自希冀着，挂念着，在蹉跎中，记忆，慢慢凋零，身影逐个消弭。
梦，支离破碎，没了完整，而心，失去了源头，迈向衰竭，直到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