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紧身上的浴巾,漠北走过去,未知的号码响在屏幕上,幽蓝的光在闪烁。
手指悬在通话键上方。
忽然,
“漠小北,我妈叫你!”
吓了一跳,隔着门板,顾一隅的声音传来。
“啊,好,我知道了。”
不断闹腾的手机铃声终于安静了下来,幽蓝的光也不再闪烁。
紧紧绷着的心随着铃声的安静也安静了下来。
放下手机,漠北嘲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刚走到浴室门口,电话铃声又忽然响了起来。
刚放下去的心又紧紧地提了起来,手扯着浴巾漠北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不是未知的号码。
心放下来了一点点,可沉重也没轻巧多少,是沈佳偶!
自从上次的景苑坊之后漠北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沈佳偶,有意的还是无意地,因为见面了漠北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该跪下来深深地道歉,因为做了第三者,沈兰舟说的没错,她确实做了不光彩的事,即使总是想要把这点忘掉,即使总是做很多别的事情妈妈的声音还是响在耳边!
那天在榕树下,妈妈穿着红裙子,不要当别人感情地第三者,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因为一个顾一隅,她好像把妈妈说的话都忘了,沈佳偶知道她到三月份会离开,却不知道她和他告白过,不知道顾一隅答应她要不再看做是妹妹,是的,种种迹象都说明,沈佳偶就知道她明年的三月份就会离开,从今天往后数的六个月之后。
可是,漠北还是不敢去见沈佳偶,要是、要是,她说现在就把他还回去呢?
要是让她知道了那天要不是榕树下妈妈的出现她差点就以为这场婚礼是真的了怎么办?
在顾妈妈的兴高采烈之下,在红喜字,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下她差点就以为这场婚礼是真的,订婚后会有结婚、结婚后会有可爱的孩子、最后会有两个人的白发苍苍!
可是即使心里头知道一切都可能是一场泡影,知道伤害了另一个女人的心之后可能得到的连付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心里头蠢蠢欲动嚣张的念头是因为什么?
所以诺大的城市要是想和一个人不见面的话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事。
定了定神,
手指划在通话键上,
轻轻地,“喂?”
那头没有声音。
“喂?”还是死一般地寂静。
“喂、佳”第三个字还没说完,对方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明明是在笑着,可是听起来就像是灰色界面上舞动的精灵,白色的墙上一枚黑色的炸药,颜色是凄美和恐慌。
那声音听了漠北心里毛躁,像是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佳佳?”
笑够了,对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又是死一般地寂静。
“佳佳?”捂着浴巾漠北坐在床头上,手指扯着浴巾的一角。
“小北,”低低地,暗哑的声音从遥远地地方传来。
“嗯!”大拇指的指甲抵着食指的指肚。
“小北,明天,你就要跟他订婚了!”
拇指肚上留下了一圈白印儿,“嗯。”
“小北,你可真幸福,跟他在一起三年,订婚的场景我想过无数遍,”换只手拿着手机,沈佳偶翻身,“都有什么样的呢,嗯,你要听听吗?”
摇摇头,漠北想说不,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嘴张着却发不出来。
像是经过默许了,那边接着说,“记不记得有一个花门的那个,那次咱们偷偷溜出去正好赶上人家结婚,走过的花门”
花门?
模模糊糊的,漠北好像能够记起来,那天突发心血的沈佳偶拉着她从课堂上溜出去,刚出校门没多久就赶上一家人正在办婚礼,婚礼不大,但是选在一块草地上,蓝天白云,绿草清水,新娘从一道花围成的门之间踏过脚步,对着在前面等着的丈夫盈盈笑意。
“对了对了,”那边,翻了个身,对着镜子,沈佳偶笑的开心,“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见新郎要把自己老婆从楼上抱到楼下去,哈哈哈,那个最逗了,那个时候我还说我要吃的像头小猪一样,要把一隅累的半死,娶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顺着沈佳偶的话,漠北的思路不断地在变换,好像是真的,此时此刻,漠北好像才清楚的认识到,电话那头的女孩儿,她已经认识好多年了。
“还记不记得。。。”
在很多的记不记得之后,电话的那头又安静了下来,笑声也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变得无影无踪。
“佳佳?”她小心翼翼地。
然后那头又开始说话,只不过好像声音也染上了沉重,
“小北,其实,”镜子里沈佳偶摸着自己的脸,“我最想要的婚礼是在南伽巴瓦峰,在皑皑的白雪覆盖的大地上,血红的毯子铺在通往山顶的路上,从上往下看去就好像在和山峰接壤,南伽巴瓦的两公里路上,你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总是在想,长得那么瘦弱的姑娘到底是怎么跟死神讨价还价的啊?整整两公里的路,我趴在你的肩上,听得见你每一步的呼吸,沉重,坚持!”
缓慢地声音从音孔里面传来,漠北好像也记起来,南伽巴瓦峰的两公里路上她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陷在大雪堆出的路上,
呼、呼、呼!
闭上眼睛放佛那天地喘息还在耳边,两公里的路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难捱,明明那天背上的姑娘是在笑着的,明明
穿过7782的高度,穿过阳光下晶莹雪峰的一角,背上的姑娘笑容凝固在嘴角,放佛下一秒生命就会从她的脸上消失,
不,不要!
不,不要之后,漠北的眼睛睁开,瞪大,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
“我以为你会是第一个跟我分享喜悦的人,没想到分享的竟是爱情。”声音透过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带着南伽巴瓦的冰凉,像多年来的信念在一瞬之间坍塌。
紧紧抓着浴巾的一角,漠北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外冒,放佛这个时候除了紧紧抓着被角她什么都不会做!
“小北,你真的会离开他吗?六个月之后?”声音幽幽地传来。
好像没听见她的话,那头又继续说着。
“佳佳,我”
我其实没做错什么,我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我只不过,
当那些字符溜出嘴角快要变成字的时候漠北看着柜子上镜子里面的自己,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和当初的黎优优,当初的莫正,一样的嘴脸,一样地话语!
“漠小北!你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隔着门板顾一隅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下意识的漠北捂住听筒,顿了顿,那头好像听到也好像没听到。
佳佳,对不起!
对不起!那时候,她想这样说的来着,可是听筒里面清晰传来的是,
“明媚的三月,泗水河畔上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兑换的承诺,阳光垂直照射在水面,野花的芳香铺满了整个的绿草,隔着鲜花铺成的小路,一头站着你另一头站着他,舍得吗?能够吗?”
泗水河畔?承诺?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指着一个方向。
手指更紧的扯着浴巾,“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镜子里面,沈佳偶摸着自己的脸,还很年轻不是吗?
可是好看有什么用?年轻有什么用?
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脸,声音带着痛意地传出。
“小北,这很重要吗?”
站起身,漠北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色从刚才的焦急变的漠然。
“佳佳,是谁告诉你这样的话?”
谁都可以,谁都可以!
半晌
“可,我只认识他不是吗?”
与此同时,楼下顾一隅的声音
“漠小北,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