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这样议论:所以说,把妮娜的非常死亡只锁定在万烈与邬殳嬿的身上是不公平的。现在呢,邬殳嬿已归属于外面一个小剧团,不见她的踪影,而万烈呢,谁还找他拍戏?如上已叙,只有三亚一位发了财的农民要拍部单本剧(两集),把他找去,半个月拍竣。
由于新增了嫌疑犯,在大院里,对万烈的议论压力就减少了许多。
万烈终于接到了一部电影的任务。尽管是个主要角色,但他的拍摄日只有一月。现在拍摄成本越来越高,制片人都是用集中时间把你的戏拍完走人。哪象以前他参加过剧组,那怕是个次要角色,那也要在剧组泡着,等着,那可轻松多了。现在拍戏尽管安排得紧,万烈忙里偷闲也要亲近大自然,这也许与他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有关系。
摄制组住在林区原先伐木队的宿舍,在那低矮的木板房里,差不多他立直身子一举手就能碰到屋顶的横梁。他推开窗,温煦的风便把柳树的枝条送进窗内,摇曳着,轻轻地拍打着他伸出的手臂……他总觉得有一种声音在对他呼唤:从窗口出来吧,走到林子里来,你停下步,你不就是一棵树么?是响叶杨还是黄桑?是千金榆还是鸟桕?你可以自我挑选,你是哪种树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走到林子里了,你就会发现为什么有的树枝茂密,有的树干细直窜向天际,但没有一棵树是没得到阳光雨露的,这便是树木的聪明。
在这小木屋里,新结识的朋友时常来聊天,万烈时常发表感慨,说我们青年演员要研究一下为什么我们的被动,现在呢,上个戏往往离不开钞票,完全靠市场也不行。
我写的《从这屋到那屋》主要是找不着钞票呀,是个严肃的正剧投钱就难些!有人看了本让我改成低俗闹剧,我说对不起我不为三斗米折腰。有的话剧我也看不下去,插入的广告太露骨,让人出戏发笑!要是知识份子卖给了商家,那他的尊严和人格呢?现在有的"大明星",开价越来越高,飯店級别越住越高,助理越用越多,粉丝越来越少,就是这样。
万烈变得激奋起来,说我们当演员的,对戏的质量不管,只要有戏可演,有钱可赚,管个屁!行吗?
有人当即笑他,说:万兄,你想得太多了,所以身体就不太好了。
-天,万烈对K说:其实我想的最多的,有人说我是嫌疑犯呢,正在取证。这很复杂,我-时对你说不清楚。噢,其中有这么个细节别人不会注意,倒-直挂在我心上。妮娜在进院时左手指上有个半新的金戒,后来她在临终时消失了。有人说这戒指是在火葬场停尸房被盗的,这是出奇的谣言,想否定这戒指是在医院被取走的,其用意又是什么?还需研究。噢噢,这戒指是与我手指上的金戒一个模样,是一对龙凤戒。那是结婚时我爷爷送我们的,虽不贵但意思深,他让我们永远恩爱白头偕老。
K急忙打断道:这是作案者所为!一定是当妮娜老师睡着后取走了戒指,干脆拔掉吊针断送她的命。
噢噢,我也这么想过。她进院时我为啥沒有取下来放在家里?我是怕她过于敏感,似乎她进了医院就不会再囬家了,我俩的对戒都沒有取下过。可我怎么也想不通,她的戒指怎么会消失呢?我又不便去问妮娜毌亲,妮娜戒指在哪儿呀?岂不是有索讨之嫌吗?小气呀!这亊我对谁也沒有说,只是与欢欢一起分析过。我说,她的护工现月薪四千多,不会贪财,更不会贪财灭口。医院护士有职业道德,不可能。哪个贫困的家属?似乎也不至于。那需要特殊的人在特殊的时候。欢欢说:我的"舅大爷",妮娜的弟弟呀!但我摇头。我想妮娜生前对他那么好,不会的。我是个迂夫子呵,我倒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兼爱。她会不会把戒指送人了喽?送给医院里同情她的比较穷苦的人?或者觉得不方便让她毌亲带囬去?她毌亲忘记告诉我?或者……
K说:您就没问殳嬿老师?据说她俩关系最好。
万烈苦笑:应该是应该,沒去问她也是事实。我想殳嬿这个人吧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亊她会主动说的。她沒说就是沒这事。要不就是她有难处,我问她很尴尬,哎,妮娜的戒指在你那儿吗?似乎我要向她讨还似的,起码是对殳嬿不放心。何必去问。噢,反正那戒戴在她的左手指,在医院病床她一般总把不吊针的手放在薄被里,我也沒有特别注意唦……我不愿再想下去,虚拟这个东西,是数学里的黄金律6.1415……沒有尾数。但它与案件关系重大。
K说:OK!我同意这是个不可丢弃的重要破案细节呢。我愿做志愿者,替你去了解这件事。
万烈说:行,但你千万别替我遭祸。
一时间小屋沉重起来,万烈马上换了話题。
现在有人写颂扬先秦诸子百家的剧本,弘扬中国民族优秀的博大精深的人文精神,有人却说中华民族完了,用老祖宗救世。他遗憾地耸耸肩膀。
他扮演墨子忒有激情,剧作家改编了鲁迅小说《非攻》,还揉进了墨子的《兼爱》等篇,墨子的形象是按鲁迅先生所设想的:穿着太短的衣裳,高脚鹭鸶似的。
万烈与此形象极象,平时也穿着戏装,傍晚时分,他站在山坡上望着葱郁的树林,默背着墨子的台词:我用爱来钩,用恭来拒,不用爱来钩,是不相亲的,不用恭拒,是要油滑的,不相亲而又油滑,马上就要离散。所以互相爱互相恭,就等于互相利……
他想着墨子的兼爱思想,想到爱原来是对等的,你要别人爱你,你就要去爱人。
正如墨子所说,父亲不爱儿子,儿子也不爱父亲,兄自利不爱弟,弟也自利不爱兄长,贼爱其身,而不爱人身,故贼人身以利其身,如是等等,皆何也?皆起不相爱。
他想起那位守林老人的话,树林中有种工蚁,当蚁窝遭到破坏,工蚁会自告奋勇地来到窝口护窝,这就是兼爱的结果。守林老人又说,他见过画眉鸟窠里孵出小杜鹃来,这也是兼爱。
动植物如此,况且人乎?
古人墨子早是在公元前468一376年大声疾呼了: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他想到自己与符之及的僵持的关系,符之及对他不好,细想下来,自己也曾对他欠过情。
在大学刚进校时,符之及一直很热情,乐于为大家办事,最初是班长。
但大一下半学期,认识了黄娜,就租房与黄娜同居。晚上有事都找不到班长。
学生会召集班长会布置工作,经常是在晚上,他却不参加或让別人替代,让学生会主席拍桌子,说太不象話了。
为此万烈一气之下,对学生部汇报了。
班主任把他班长一职撤了,让万烈担任。
万烈没想到这两件亊会凑在一起,在别人看来,似乎是他要当班长,就去找老师告符之及的状。他有苦说不出。他去找班主任,说应该让妮娜担任班长,妮娜在同学中有威望,认为她是找不出缺点的人呢,我不合适。
但老师还是坚持让他把这担子挑起来,并说:我们老师就是要在班里提倡一种空气,对于不好的事要敢于斗争,要敢于与老师沟通,这样才能有一个好的班风。
他只能担任了。但有些闲言碎语让他不好受。他找妮娜告诉他的郁闷。妮娜却笑道:这又怎样?中国有句成语说得好,舍己为人,为班里同学服务,舍弃自己的荣誉,很高尚。我想起美国有位大明星奧黛丽赫本,她真是了不起,自己已是年老体弱疾病缠身,她还远去非洲替贫困孩子做慈善,但有人却说她是为自己作秀。万烈,你想想,相比之下,为几句闲言碎语不想当班长,可笑吗?
符之及囬校住了。很快黄娜也不理他,俩人分手了。万烈心里感到痛苦,觉得这事的结局他也有责任。他把心里的郁闷又对妮娜说了。妮娜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又来请示回报了,我成了班长的班长。你觉得你有责任,那就应该找人家談呀!
于是他拉拉衣服正正帽子去找黄娜。
他前后三次找黄娜,一次在咖啡館,-次在公园门口,-次在大街上,翻来覆去地对她道歉,说他并不是絕对反对大学生談恋爱,而是要有正当的方式。符之及与她恋爱是可以的,不应该干涉的,只因为他原是班特别要注意影响,和你在外面住,不大好。住地与学校有段路,早操升旗他时常迟到。其实,他这个人虽有缺点,但对人热情,聪明,特别是他有喜剧細胞,想象力过人,老师认为他很有前途。
但黄娜总是垂着眼睛,把披肩发梢在手指上绕着绕着,不愿多开口,只说都过去了。
他囬到学校,对符之及说:我向她说你的许多好話,但黄娜最后却说要与他分手,我真没办法。
符之及却是狠狠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是咒骂他虚伪,卑鄙。他似乎断定万烈在她面前说了他的坏话,造成他俩情感危机,他俩不好的责任全在万烈身上。
黄娜与他分手了。他的头象断了颈骨,整天总是耷拉着的,无精打釆。
在那年月,学校对爱情是开放的,但过了线的事,影响不好,同学们看不惯。万烈也可以找他个别交談劝阻他,学生部也不知道,也不会撤他的职。唉!
但话说囬来,他向学生部反映,这也可以说是对他的"兼爱"吧。
然而符之及未必会这样想,为什么不事先提个醒,一下去报告老师了,这夠朋友吗?
现在这一切都说不清了。
万烈前前后后牵扯到他所爱的三个女人:黄娜丶邬殳嬿丶白嘉妹,他能放过机会"囬敬"一下万烈么?对符之及讲"兼爱",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