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对工作一贯尽心尽力。他对妮娜的护工薛阿姨也作了调查。薛阿姨是农民护工,很辛苦,进城的农民工是不大愿意干这苦差使的。她在医院已工作三年,她是有所属公司领导的,她的护工费是由所属公司发给她,家属的钱是由服务台转所属公司。在万烈与她定合同时讲好的,晚上七至八点她替妮娜服务好(打水、擦身、整理卧具等),她就去睡几个钟点,然后她就来她身边陪夜。每天如此。妮娜死的时间,正是她在休息的时间,依合同规定她没有责任。她身材高大粗壮有力,如在特殊情况下她涉案,那又另当别论。
耿耿又把妮娜所住的病房中的六个病员的情况作了调查。他们的住址电话都是通过他的护士表妹素芬悄悄提供的。耿耿用业余时间走访这些病员的家属可见工作的艰辛了。其中有一名仍在医院就诊,已转病房,是术后观察疗养性质。其余四名都就诊结束,回到家里了。
值得注意的是,这四名中有一个叫史俊生,男,63岁,本市退休职工。因他的儿子犯抢劫杀人罪,三年前他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公开通辑捉拿,便犯了心脏病,他清楚地记得,主持这次案件焦点节目的主持人是电视台的案件焦点名主持人妮娜,当他听到护士在打滴时总是叫妮娜的名字,他便仔细观看对面床位上的牌子,果然是妮娜!于是他就仔细地打量她,虽然比荧屏上的形象清瘦些、老些,但方脸盘、大眼睛、柳叶唇,那外部特征却是变不了的。他似乎有些惊恐地看着她,对在一边伺候他的老伴用手指点点戳戳。说着什么。
素芬还记得在替史俊生量血压时,看到对面有个女子对妮娜献花篮,说妮娜阿姨,我们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及时地在电视里通辑了那个要强暴我的歹徒,及时把他捉拿归案了,我就会遭他毒手的,三年过去了,我忘不了您那愤懑的声音、那仇恨的目光,我听说您身体不好住院了,特地赶来,祝您早日康复……就在这时,素芬发觉史俊生的血压猛升到180,脉搏也混乱起来,他说叫医生,我,我不行了……这时值班医生赶来了,吸氧机、心电图器械以及其它抢救器具都拉来了,不一会儿,一组吊液就挂在他的面前……经过治疗,他的心脏病开始平息下来……素芬对耿耿说:表哥,我可以确定,史俊生对妮娜有异常的反应,有非同小可的某种联系。
耿耿去了史俊生的家。耿耿以妮娜家属的身份对他明言,妮娜之死原因不明,希望他能配合。
史俊生的双手马上就抖颤起来。
耿耿说:史老伯,你不用紧张,为什么要紧张呢?
史俊生边吃药边说:确实,我对妮娜这位名主持是抱有复杂的心情的,我对谁都是这么说的,我儿子是抢劫杀人犯,三年了,现在也没有捉住,有时我还能听到他打来的电话,他好几次说,他最恨的人就是电视台那个叫妮娜的主持人,她在电视里通辑我,弄得我没法做人了,我几乎每天出行都要化粧,时刻都怕別人认出我来,而且这个节目播了三天,我的一个同伙看到了,他就去自首了,把我的情况都揭发了,爸,你说这个妮娜可恶吗?我总有一天找个机会把她做了,我才能解这口恶气!
耿耿说:那么,你住院看病的事告诉过他吗?
史俊生点头道:唔,我告诉过他,公安局的同志对我说过,如有来电,你告诉他,我们可作布防。所以我连自己是哪个病床,妮娜就在我对面,都告诉他了。
耿耿说:那他来看过你吗?
史俊生叹息道:我并不希望他来看望我,那妮娜女士就要遭殃了。
耿耿说:那可不会。公安局肯定有布防,恐怕连病房也进不了,就把他逮住了。
史俊生说:这小子化粧,再说有六个病人的家属亲友进进出出,防不胜防呵。
耿耿说:这么说,妮娜之死你儿子也可能是凶犯?
史俊生说:我不希望我儿子又多一条人命。
在耿耿的走访中,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名叫尹奇。他也是妮娜一个病房的。他住院是因犯心绞痛,病情最初看起来很不典型。所以各方面的检查花去了不少时间,加上他原来犯过精神疾病,犯起来要做些小动作,所以他言语的准确性,有的医生就觉得犯难。
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是个可爱的小老头。但他犯精神疾病时间很少,平时与正常人是一样的。
耿耿想见见尹奇,但他与单位的人外出旅游了。他的老伴对耿耿作了详细介绍。尹奇的老伴说,别人有难发现他的反常之处,比如他在家招待客人热情得很,倒水、递烟、拿糖,可后来把电视机调控板也放到客人手里,甚至把厨房里的菜也端出来,一定要让客人品尝,这就过份了。反正有时他会有一种偏执的想法,比方他一定要把水烧开十分钟后才喝,一次他老伴睡觉时把脚露在被子外面,他一定要替她穿襪子,他老伴说:太热,这大热天我不冷。他说你睡着了就不热,不然就会着凉,一定要穿。退休后,他在弄堂里做善事,有时过于认真,比方说他跟小孩们宣传要爱护花木,他会拍看小朋友的肩膀一个个地宣传,说得有的小朋友生厌,骂他神经病,他并不生气,依然唉笑嘻嘻的。但他有夜游症的病,他老伴很害怕,有时她一早醒来,发现热水瓶就放在卧室的床边鞋子旁,这太危险了,她把尹奇喊醒,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呀!她心里明白,他在深夜起过床夜游了,他做过的事自己也不知道。
耿耿问:尹奇老先生在那次住院时犯过夜游症么?
她说:他在医院的日子是我陪夜,到了下半夜我累得很,就睡着了,有一次真把我吓死了,我突然感觉他起床了,我也从躺椅上起来,发现他在6床边在做什么小动作,老法里说,对亱游的人是不能叫醒他的,叫醒了他就会魂不归心,绝对不能叫醒,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后来就回来睡了,象没事一样。这时我悄悄地走近6床,在床灯的映照下,我发现他的吊液停住了!我马上去喊护士,把全病室的人都吵醒了,护士说:这是怎么搞的,我在一小时时查房时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就把吊液关了呢!6床病员说:我的右手臂一直是这样放的,没有动过,开关不可能被碰自动关上的。我也不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怕吓坏了别人,病室的病员都是心脏病患者,我不想惊吓病员,尤其是我老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一直对病室的人,尤其是对6床的病员抱有内疚的情感。唉,现在我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耿耿离开尹奇家,走到车站去乘车,心里一直在想:这个笑嬉嘻的小老头,也有可能是作案者,如果他夜游到妮娜的病床前,拔去妮娜的维系心脏的吊液,在这个好心人想来,也许是为病人可以睡个舒坦的觉呢。
耿耿走访史俊生和尹奇的事在大院里风传开来,众人说,妮娜主持案件焦点前后六年,肯定得罪了不少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对她施暴是十分可能的;而那个笑嬉嘻的小老头,在夜游时既然关过別的病员的吊液管,那就有可能关闭妮娜吊液管高处的开关,断送妮娜的生命。尹奇的线索也要查下去!
以上这些,都是耿耿在对符之及汇报情况时叙述的。符之及陷入困惑之中。更让他惊恐的,在他的电脑邮箱里有-帖短信,揭发白嘉妹是谋害妮娜的嫌疑犯:
尊敬的之及先生,近日敝人惊悉您在主持调查妮娜之死一案,敝人深感不解,这本是万烈先生家的私事,您为啥要插一杠子呢?用句俚俗的比方说,这叫脱褲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以为,您有非份之心,其实这对您并沒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据我了解,妮娜老师之死正是您的尊爱白嘉妹所为。
您也许不知道,白嘉妹在两年前就认识了妮娜老师,那时她正雄心勃勃打祘投考艺术院校,她父毌很有钱,出资让她在大城市寻找名师辅导,她以为凭自己的外表形象以及她的表演水平,考入名校是有把握的。正是这样,她在投考中步步顺利,她的初试复试都如愿以偿。但在进入决试时,却遇到了麻烦,主持人系主考官正是学校的客座考官妮娜,妮娜出了个非一般的题目:魔幻人,这让白白嘉妹当场吃疮。
她愤懑地退出考场。
之后她一直积郁在心。
这两年她心灰意懒,不愿在考场上重蹈复辙,她当上了文艺个体户,混迹在外省挣钱。忽闻妮娜重病住院,她萌动了报复之心。
恰时她有个亲戚身患心脏病静养在家,医生关照他,平时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不可激动,他久居家中足不出戸,只是看看一般性电视节目,旅游风光,电视购物,科技知识,植物世界等等,久而久之他觉得无聊,一天他打开了一集惊险片,在意外的惊吓中,心脏骤停猝死。
白嘉妹从中得到启发,愤然来城,前往医院以解心头之恨。在这个大千世界,确有把报复视为生命的人,命运转折之时未能如愿,这是比什么都揪心的亊。别小看白嘉妹是个斯文的小女人,但她的心肝肺腑您能看得到么?尤其是女人的报复心,比男人要厉害百倍。
于是,这位如花似玉的女人,那天夜晚病房都睡静了,她打扮得特别漂亮,她买了-束鲜花,来到妮娜的床前,她自报名姓之后,就走到她面前连连向她鞠躬不止,妮娜不知她是谁,果然受到惊吓,她赶忙欠身坐起,就在这时她的右手按住心脏,人也軟了下去。她内心觉得快慰,原想让她犯一次病也就达到了目的,反正在医院救护是近水楼台,决不会出什么意外,那知会抢救未遂,一命呜呼哀哉呢。
符之及惊怔!把短信又看了-遍,猛地站立起来。他马上想起他初次认识她时,她在大院里说过类似的話,她说是打个比方。难道是对我的暗示?
白嘉妹在前几年确有投考艺术院校未被录取的事,妮娜那时借调在艺术大学主持人系当考官也是实亊,她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居然谋害妮娜?妮娜之死变得越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