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符之及不能理解,白嘉妹隔三岔五的总要去找万烈。去干什么呢?
说去看他家的一只小白猫。
有时说要去替小白猫剪爪子,有时说去替猫做顿鲜美的魚汤。
有时说要去替小白猫做衣服,天凉时,猫也怕凉,会感冒的。
她到底是去干什么?他注意她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反常,总是带着微笑,但就是看不透她的心。
一天,她说:我们不结婚我去找万大哥了。她极为平静看着天花板。
符之及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忍无可忍举起手,在她的后脑勺上重重地拍了下!……
他突然觉得他电脑邮箱里的那封告发白嘉妹是嫌疑犯的密信是有道理的。她恨妮娜,仅管他问过她,妮娜之死与她的关系,她冷冷地笑着。
但是在她来大院不长的日子,她就与万烈那样亲密,她与自己似乎总是隔了一层,她会不会通过自己进团,而骨子里是为与万烈结亲呢?
因为在社会上万烈毕竟是有名气的明星演员,她心里是想最好妮娜死,自己来替代她?
三年前她就曾在妮娜家接受过她的輔导,那时就认识了万烈,难道他俩已有三年的不清不爽的来往了?
越往这上面想,他就覚得牙根丝丝地疼。
他想妮娜得病住院,她恰恰是去看过她的。
带了朿鲜花吗?她点头。
这与电子邮件的叙述那么一致。
天哪,亊情会果真如此吗?简直不可思议!
他紧抿唇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大院里的那片树林和河道。
现在,他们俩分居在两个房间里,每天看到他那可爱的小脸,那闪闪发亮的柳叶眼,那噘起的小嘴,那丰乳肥臀,那苗条的身恣……他很快地就原谅了她。
想想她是个纤细的文雅的女子,怎么会那么狠心地对待一个心地善良的妮娜老师呢?
他又想到万烈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同学,他只要用那直勾勾的目光看着她,用他那厚实而有魅力的嗓音随口说几句赞美白嘉妹的话,她就会被他俘虏的。
自从大院里传出万烈要与乡下人蔚红结婚,他就觉得万烈确实是个“情种”。
现在殳嬿调到外地剧团了,他不至于马上主动追求白嘉妹,但白嘉妹真的去追求他,他也不会放过这个美女。
嘉妹,我们结婚吧。他说。
他觉得只有用婚姻去约束她,她才不会那样恣意妄为。
白嘉妹看着镜子卷着头发,马上却热泪闪闪。
我的心肝宝贝,你干吗哭?
他走上前,从背后揑着她的双臂,说:我对不起你,我打过你两回,我实在不是人,我以后决不会再动一个小拇指……我实在是爱你,爱你,你真不知迫道我心里有多苦,有时我都想放弃了,可是我又放弃不了,我们俩在一块儿都这么久了,剧团的上上下下都把我们看作夫妻,只是缺张结婚证书罢了……这样也好,我们彼此都显露出一些缺点,可是我们的优点占绝对优势,说明我们就是天作一对,嘉妹呀,我还指望你替我生孩子,象青蛙生蝌蚪来个一群……
白嘉妹被他逗乐了,摔开他的双手,说:我硬是忍着没告诉父母,不然我早走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走的,我们马上把婚事办了,我真的很急。
她转过身矜持地说道:我也不反对……不过,有几句话要说明白的,你怎么娶我呀?……
符之及在她的腮帮上吻了吻说:嘉妹,在谈这事之前,我要对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那么痛恨万烈?
要不是有他,我的前妻邬殳嬿也不会跟我离婚,我的前妻那时无论白天夜晚总往万烈的家里跑,就说邬殳嬿是苍蝇吧,那万烈也是个臭鸡蛋,这肯定有两方面的因素,谁也说不清了。
现在他又对你……我能忍么?我一分一秒也忍不得,我怕你是第二个邬殳嬿……痛苦呀,人家都说我“混得好”,他们知道我为你通宵达旦地失眠么,你编出那种话来气我,要让我得妄想症吗?一
我曾经仰望万烈家的阳台,那上面有时挂衣服,黑色的是否约你在夜里相见?白色的是否约你白天相见?……我难受得快要疯了……
我为什么说这些?是因为爱,你看看,我爱你变得这么可怜……嘉……我再不能忍受分居两室,我们结婚,结婚……
但她的脸沉着,并不看他,说道:都是我主动的,不能怪万烈。其实……
符之及坐到沙发上,说:你说,说下去。我不管你们以前到底如何,都过去了,现在你总该明白我是怎么地爱你……你千万要把我打你的事忘记,我们从此不再争吵,我们好好地过日子……结婚……
白嘉妹说:你怎么娶我呀?我有选择的余地……
符之及挨近她的身体,说:嘉,我很喜欢你这样问我,谈婚论价是很自然的事,你说么,我听着呢!
白嘉妹拿起他的一只手,说:你这手指间紧得滴水不漏,肯为我花钱么?
当然,非洲钻戒,红木傢俱,世界名牌香水,宝马跑车,应有尽有。
别说了,我嫁给万大哥,他也会这样么?他会把房産都转归我名下,还会替我开一家宠物商店,你信么?
婚后的亊婚后办么,你别提什么万大哥万大哥的。
那,这个婚姻约定问题你怎么想的?
婚姻约定?
我直说了吧,你有两套房,一套房的房主过戸是我唯一的要求,并不过份。你如果真心相爱你的妻,一个比你小十三岁的娇妻,你连这诚意都没有,那就是虚情假意,嘴上说说的罢了。
符之及不吭声,他在想着什么。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不,这样,我退一步说,先给我一百万,立个折子,总行了吧。
符之及仍然不说话。他现在发懵了,他不知是自己不识行情,还是白嘉妹对他“敲一票”?
但无论怎样,他一下就揪心了。
不是小气,也不是应不应该给,他,一个受正宗教育的艺术家,他一下子也不能接受这种爱情。
说起来她也有她的道理,爱一个人只是精神的,成么?爱情应该与物质不可分,给她房子给她钱似乎是应该的,但她是否胃口大了些呢?
这些他都分不清、说不明了。
所以他沉默。是非难辨的无奈,是最深刻、最无助、最本质、最难解的无奈。
白嘉妹见他为难的样子乜视他一眼,说:你这种男人呀,铁公鸡一毛不拔,还是单身的好。
符之及让她触到痛处。他从小出身在一个贫穷家庭,兄弟姐妹多,父亲找到一份工作,要把孩子培育成人。
父母平时十分节简。
那时刚进城,父亲到单位去,有五站路那么远,父亲上下班不愿乘车,每天省下车钱,买零食给孩子们吃。城市流行语:穷人翻身靠动迁。他们家的房子动迁分得了新房,又得了一笔动迁款,于是又买了一套房,父毌住。他把分得的新房出租,经济上成了大户。而在当初,他在中学时,父母是从不给他一分钱的,后来进艺术大学读书,他时常是只吃白菜豆腐,全班吃得最差的。历史就是这样在无声无息中形成人的秉性。
或者说,人随时随地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历史。没钱时说自己有钱,出乎情面,有钱时说自己没钱,出乎谨防,就怕钱财旁落再受无钱之苦。
他能对别人这么说,能对白嘉妹这么说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真的要去跟万大哥结婚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她并不知,他与她談婚论价是一方面,探寻她与万烈的关系是个重要方面。现在看来,白嘉妹疑犯的可能越来越大。
符之及非此即彼的哲学马上得到验证。他转身愤愤地进了里屋,他象一头要冲出笼里的豹子,歇斯底里地兜着圈子。心里骂道:她,白嘉妹,祘个什么东西!我对她哀求,我的人格我的尊严都丧失殆尽!而我这-生就是为这个尊严而活着!否则我调查个屁!而现在恰恰事情与我追求的人有牵连!我是在做自打耳光的事!他挺了挺胸,站住,他想喊:小白!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不想见你!你现在是在毁灭我!把我头脑里所有计划都打乱了!你快让我发神经病了!我为什么要自找苦吃找你!找你这个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