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庭住了几日,苏诺把祖庭上的一些新面孔都混了个熟,几乎是见人就打招呼,见到关系甚密的道友就说笑几句。
尤其是江连城。
因为到祖庭的时间太早,而她又是只在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在三圣宫帮忙,陆汝禛把她白天的时间也安排得非常充分。
上午让一个居士去管着,她可以晚一些起床;下午,她吃了午饭就去换居士,等陆汝禛过来了,她便可以随意活动。
而她,便趁着上午不用值殿的机会,到处走走,这一走,自然是少不了遇到江连城的。遇着了,便拉他一路走了。
苏诺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心里想说什么,她便都和江连城说。不管是自己庙子上的事,还是祖庭上几个师兄道友的事情,但凡是她看不下去的,她都不会藏着掖着。
江连城常说:“你们自己庙子上的事儿,在这里说倒是没事,这祖庭上的事,和我说也不打紧,千万不可让别人听了去。免得惹了麻烦。”
苏诺只是一笑。
她说,她懂。
一日下午,天气正好。趁着阳光灿烂,苏诺把椅子搬到了大殿外面,坐在阳光底下,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每次这个时候,连游客都少得很,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会有香客来上香。
江连城从三圣宫底下走过,抬头望去,见苏诺甚是悠闲地在晒太阳,便走了上去。
“怎么,今日无事?”江连城在她对面坐下,轻轻巧巧地看着一脸倦意的她。
苏诺勉强撑起脑袋,笑着回答:“星期一基本上没什么人上来游玩、上香,自然是清闲很多了。”
“陆道长呢?”往日的这个时辰,陆汝禛都在三圣宫端着茶杯,喝她的大叶子茶了,今日没见着她,江连城心里觉着有些奇怪。
苏诺说:“昨儿个晚上,大师父受了些风寒,我便让她休息了。反正我也应付得过来。”话间,她清清凉凉地扬着嘴角,细细眯起的丹凤眼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江连城轻轻“哦”了一声,到也不说别的。
他自顾自地靠着椅子,也悠闲地晒着太阳。
趁着这个时候,苏诺仔细地打量起了江连城。
端的是个清秀的人儿。精致的五官,皎好的面容似少女一般,尤其是一双深邃的眸子,似嵌一点繁星进去一般,璀璨却有清澈万分,柔顺的长发编了个翻天印,用子午簪固定。神态温文,举手投足间,似行云流水一般。双眸轻轻一睁,似惊鸿一瞥。一身青色长衫,愈显得他道骨仙风了。
呵!当真是个有些根基的老修行了。
正当她看得入神的时候,江连城若有似无地问:“听说,你学过一些命理?”
苏诺愣了一下,把他的问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她说:“曾经闲来无事,粗略地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罢了。”
“哦?”江连城把目光从天际收了回来,“那给我瞧瞧,如何?”
她一愣,转而,她又笑道:“我从来不给两种人看,一种是「修行人」,一种是「不信者」。”
苏诺说,真正的修行人的命是最不好算的,因为他们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上,基本上是算不准的;还有一种人,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玩意儿,不信的人,她没有心情和他们废话。
江连城说:“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权当解闷吧!”
实在无奈,苏诺只能答应。
给了她生辰八字之后,苏诺开玩笑地说:“你就不怕我拿你的八字去做坏事么?”
他笑着反问:“你会么?”
她笑而不答,从殿堂里拿了纸和笔,细细地排起他的八字了。
在纸上奋笔疾书地排了一会儿之后,苏诺悠悠地转着笔,看着那满纸的字,无声地笑着。
江连城问:“怎么样?”把她的笑印在脑海,看惯了那些趋炎附势的面孔,苏诺的笑,让他觉着那种久违的简单和灿烂又回来了。
苏诺也不说别的,她只是轻轻吟道:“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洪门姓氏标,待看年将三十六,青衫脱去换紫袍。”
“何解?”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他想听听她的说法。
苏诺撑着脑袋,依旧转着笔,她说:“此命蜘蛛结网,朝圆夜不圆,做几番败几番,只能稳步成家计,谁知又被狂风吹,初限二十三四,犹如明月被云侵,三十外来恰是日头又重开,终交末运方为贵,渐渐荣昌。”说话间,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写满了字的纸。
江连城也不说什么,只是抿唇一笑,清雅地看着她。
顿了顿,她又说:“四柱纯阴,性柔。为人做事干脆利落却十分仔细,学识过人、聪明机智,无奈却是遭人妒忌。孤鸾入命,加之四柱纯阴,呵,幸好是入了祖师爷的门下,不然也是个麻烦呢!”
“怎么?”她的言外之意,他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满目璀璨的笑意,那种似波光粼粼的晶亮,让她的心神有些紊乱。
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她道:“孤鸾入命,夫哭妻,妻克夫;四柱纯阴或纯阳,难有子嗣。”说着,她抬头笑道:“好在你入了这个门,不然,你说是不是个麻烦?”
而他,依旧是一笑。
转而,苏诺又皱了皱眉,她说:“只是,有一点很怪。我怎么看也没有看出来。”
“是么?”他问得自然,似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般。
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说:“可能是我的功夫不到家,就像我从来没有看准过自己的八字一般。”
“哦?”他细细地眯着眼睛,“我给你瞧瞧,如何?”
她笑:“不用了。我的命,横也这样,竖也那般,无妨无妨。”顿了顿,她又说:“我只能说,近两年你小心些的好,虽然我看不出会有什么事儿,但是,肯定是要发生什么的。”
“嗯。”刚应了一声,便听着有人唤他的名字,他便说:“我走了。”
“好。”她也应得轻快。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纸上,又不解地抬头向三圣宫的下面看去。
看着江连城远去的身影,她不解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他的红鸾星好像动了?这……可能么?”
说着,她依旧不解地摇了摇头。
而他的背影却落在了她的心间,那种孤寂的飘然,让她怎么也抹不去心底触发的一种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