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稀稀落落地打在逍遥城的每一块青砖上,富丽堂皇的逍遥城在这雨中却也显得寂寥万分。空旷的城中偶尔闪过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转眼间,就在过道的转弯处不见。
凤鸣楼上,一个紫袍人影迎着风雨独立,满脸的沧桑似乎在述说他的经历,鬓间的丝丝银发本该使容颜苍老的色泽却让他更加精神了。
一个轻巧的身子在满屋子随风飞舞纱幔中穿梭,站下后,一个清凉凉的女声响起:“主上,冷慕阳重出江湖,他要冷芷沐取您的首级。”
“是么?”睫毛轻轻降下,郁阳淡淡地扬了一下嘴角,“时隔二十年,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么?”
“主上,要加强逍遥城的戒备么?”一身袭红的女子轻轻巧巧地站立,一身暗红的轻纱在风中微微摆动、摇曳,甚是妖魅。
“骆雪,你且下去吧!”郁阳微微抬了抬手,“若冷慕阳当真要杀我,谁又能奈他如何?加强戒备只会葬送无辜者的性命罢了。”
“是。”骆雪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郁阳寂寞的背影,退了下去。
刚走出凤鸣楼,迎面走来一个英气的男子,她迎了上去:“少主,您是来找主上的?”
郁谦点了一下头,看了看凤鸣楼里面,他低声道:“父亲在里面一站就是三天三夜,是为了冷慕阳的那些事儿?”
“嗯。”骆雪应道,“冷慕阳要杀主上,可主上却不让加强防卫。”
“我知道了。雪儿,我要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骆雪道:“嗯,宁逍遥已经回来了,江无痕也已经在路上了,我也叮嘱过梅钰臣,这两天就辛苦他了。”
其实郁谦一早就已经得到牧烈的飞鸽传书,告知了他所遇到的一切。
“你去看看无痕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让他和宁逍遥到书房等我。”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闪进了凤鸣楼。
骆雪撇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郁谦的背影,似星子一般的眸子暗了暗,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声声似在诉说她的心情一般,沉闷、低落。
“父亲。”郁谦沉沉地唤了一声,“您在这儿站了很久了,回去休息吧!”他知道郁阳的身体不是很好,虽然已经不用过多地过问逍遥城的事,但这样站下去对身子也不好。
回过神,郁阳喃喃道:“当初建这凤鸣楼,是因为你母亲很喜欢这样的建筑,就连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布置的,却不想,自打建成之后,就空了二十年。”
“您又在想母亲了?”二十年了,日日如此,郁谦对这种感情很钦佩。世间的人,三妻四妾不足为怪,逍遥城可说富可敌国,可郁阳却始终守着这个地方,一守就是二十年。
岔开话题,郁阳说:“谦儿,最近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替为父去一趟洛城,请神探长孙空月来逍遥城一趟,有些事,我要当面同他讲。”
“长孙空月?”郁谦在心里牢牢地记下,只是他的心里还有很多不明白,但他已经习惯了不多问,而且,长孙空月是逍遥城的朋友,他也没有必要多问什么。
“父亲,那我先回去了。”瞥见站在风雨中的骆雪,那团似鲜血一般的红颜,任凭谁也无法忽视那种绚丽却黯淡了的色彩。
“骆雪是个好女孩,神针骆家当初也是一个名门望族,你该好好珍惜啊!”郁阳也看见了骆雪,他的话语似秋风拂过的枫林一般。
郁谦何尝不知道自己在骆雪心里的位置,有些时候,他倒宁愿骆雪只把他当作一起长大的哥哥,而没有其他任何的情愫。
他说:“父亲,我先回去了,我会尽快去找空月的。”顿了顿,他又说:“您也该注意一下身子,别累坏了身子。”
“我自有分寸。”郁阳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而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郁谦稍稍弯了弯腰,退出了凤鸣楼。
郁阳的眼角看着郁谦走在一起的骆雪,淡淡地眯起眼:“若这两个孩子能在一起,也该是一段佳话吧!只是……哎!”
一声轻轻的叹惜,随着风欲要飞向九霄,却被江南的烟雨淹没了。
郁谦刚走进书房,就见宁逍遥和江无痕起身行礼,拂袖间,他道:“相比你们也已经听说了,冷慕阳重出江湖,让冷芷沐来刺杀我的父亲。此次请你们回来,是希望你们可以时刻护在我父亲身边。你们也知道,父亲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不希望他有什么万一。”
宁逍遥的脸上浮起一抹慵懒的笑,他道:“少主请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主上分毫的。”
“嗯,酒仙此言不差。”江无痕静静地接上话茬,“逍遥城也算是高手如云了,纵使冷芷沐有三头六臂,也料她伤不到主上。”
“不过,”顿了顿,宁逍遥的眼中有一丝不解,“若是冷慕阳亲自前来,那么,我们这些人又会有多少的胜算?”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愣。骆雪朱唇轻启,默默地插上一句:“而且,冷慕阳既然已经出山,又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而是要让冷芷沐前来?难道他那么信任冷芷沐的能力么?”
“更或者说,冷芷沐的能力在他之上?”话刚说出口,江无痕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话:“应该不会有人会同冷慕阳那般神秘而令人感到恐惧的了。”
“这可不好说,”宁逍遥清雅地接上话,“我从慕汝宸那里得知,冷芷沐虽是一个女子,却丝毫不逊男子分毫,出招奇而诡异,凡是被她盯上的人,都是一剑毙命,皆无一例外。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她可不是浪得虚名。”
“是啊!”对宁逍遥的话,江无痕也很赞同,“不过,虽然说冷芷沐是一个杀手,但话又说回来,她始终是一个女子。冷慕阳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女子呢?”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这个问题,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想不明白,而想明白的,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们。正如牧烈所说的一般,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不该由这些孩子来承担,可江湖事,万般不由人。
“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骆雪似新莺出谷一般清脆的声音低流婉转,顿时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明了许多。
“有这个可能。”郁谦首先开口,“可是,又会有谁知道其中的内幕?”
宁逍遥和江无痕同时唤出了一个人名:“长孙空月!”
江无痕继续说道:“长孙空月素来有神探的美称,据说,由他经手的案子,没有一起冤假错案。此人为人正直,又是逍遥城的朋友,何不请他出面,帮忙调查?”
对上宁逍遥投来的目光,郁谦沉声道:“这样也好,父亲正好要我去一趟洛城,去请空月来逍遥城,那就麻烦一下他吧!”
“主上找长孙大人?为什么?”骆雪疑惑不解地把目光投向郁谦。
后者轻轻摇了一下头,他说:“我也不清楚,父亲要做的事,基本不会告诉我,我也不敢多问。他自有他的道理吧!”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也要准备一下启程去洛城。”
“是。”
话音落下,宁逍遥和江无痕都离开了书房,只有骆雪还站在那里,她道:“我同你一起去吧!”虽然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带着不尽的期待。
郁谦抿唇一笑:“不用了,我此去很快就会回来,不必担心。”
“可是……”虽然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但她也不好再做勉强,“那你一切小心。”
“嗯。”波澜不惊的眼眸不带任何的神色,似冬日湖面上的寒冰一般,就连冰下的水都是静悄悄的。
欲言又止,骆雪退了出来。
在烟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停下脚步,却发现如绢一般细腻柔滑的青丝竟有些湿漉漉的。
抬眼看着阴霾的天空,正出神,却见一柄伞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回眸间,她笑:“还是无痕有心了。”
江无痕云淡风轻地一笑,把伞递到骆雪的手中,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孤寂的身影。
盯着还留着江无痕手心温度的伞柄,骆雪的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轻轻一叹,举步往住处走去。
而这一切却没有瞒过还站在逍遥城最高处的郁阳的眼睛。
有些时候,站的最高也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把事情看得太明白了,到最后就会造成什么理由都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