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稍待,”君然静下心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理了理思绪,慢慢站起身来:“九门提督到了。”
果然,密密的脚板声擦着地,轻轻巧巧却延绵不断,想来大队人马已是将莲归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四下归于平静,门外才传来一个不算洪亮的声音:“九门成达瑞来迟,请王爷降罪!”
君然没有应声,达齐瑞在门外略微提了声又问了两遍。
还是寂静。
成达瑞又等了良久,刚比划了个强攻的手势准备破门而入时,却听得摄政王带着媚劲的放肆娇笑:“吴小郎可是输了?本王的烟笛传九门可是能力压上古的烽火戏诸侯?”
“王爷说的是一盏茶的时间,”低沉的男声却并无多大起伏:“这大半时辰都已过了,王爷可也算不得赢!”
“哼!”摄政王冲着门外的声音立时变了调:“本王莫不是搅了成提督吃酒么?”
成提督立刻跪在门外的请起罪来,张嘴准备从上负皇恩开始说起。
“既是有罪,今上仁慈,不兴杀罚,你就挂印吧!”摄政王淡淡的打断他:“彭觉安在?”
一个稍有些清冷的声音传来:“下官在!”
“你即刻领九城大印,总揽提督之职。”摄政王的语气稍缓:“不过,下次若再让本王于人前丢了脸面,你就提头来见吧,退下!”
“是!下官告退!”彭觉倒是识趣,一句不再多言。
等听着屋外荷塘中重新响起稀稀拉拉的蛙鸣声,君然才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倚在床沿边儿上,似已无力再起身。
贺连承珏也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点上一盏脚灯,探手将君然扶坐在床沿上,这才得空瞥眼床内,只见那吴小郎满身酒气,裹成麻花样的贴在里床躺着,仍就人事不知,不知为何,心下稍安。
对于贺连承珏的碰触,君然并没有避嫌,她身如软泥,但脑子却一直高速运转,此刻看着身前的贺连承珏,心中却一直想着,是否该继续这份契约,如果继续,又该如何取信于此人,如不能取信此人,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今生短短二十八年,君然却已仿若历尽千帆,说不上的疲乏涌上心头,君然狠狠地闭了闭眼,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干嘛要在莲池将半副的身家给了眼前这个家伙,而这个家伙明显对自己并不信任呐……
“在下弩莽,惊扰了王爷!”贺连承珏心酸的望着那张挂满疲累的娃娃脸,再次单膝跪下请罪:“在下有罪!”
看着贺连承珏单膝点地,君然却像被电的兔子一样,立刻滑下床榻,“噗通”一声,已是双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万万使不得!先生肯前来赴约,已是背负了全族的兴衰荣辱,自是需万千谨慎,”君然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绝对真诚,“刚刚更是多亏先生助我演这一场戏,否则稍有差池,君然此刻已是乱刀加身!”
“竟已是到了这般处境么?”贺连承珏心中一惊:“既是如此,王爷怎可将这保命的半块兵符当作信物?”
君然心想,这小子脑筋转的倒快,看来取得他的信任还是有点眉目的,赶紧再接再厉:“先生大智,望能体解我的苦楚,”说着伏地一礼,加重悲情的语气道:“还望先生成全!”
此时的贺连承珏怎舍得看她这般低头俯小的姿态,连忙扶着她起身,君然低眉顺眼的装着小可怜儿,心里却想着,那份契约不知可有约束对方完成契约的条款,他现下知晓了事态严峻,就算立马撂挑子不干,自己也没奈何啊!谁让先帝自己也不清楚契约的具体内容呢!
贺连承珏缓缓放下相扶的双手,是啊!自己背负着全族乃至整个武林的兴衰荣辱,而她,今天之前的她在自己心中也只是个臭名天下的老女人,现在相处不过几个时辰,自己竟然同情甚至可怜起了她?甚至,心中还冒出些让自己都惶恐的念头!看来,少了文颉的骂和文颉的药,自己是难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