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乙未年、己丑月、甲午日
宜忌:今日诸事不宜。
年轻人出门,大多没有先看黄历的习惯。
贺连承珏在疲于奔命一个月后,终于还是把端木九儿给弄丢了,不,确切的说是跟丢了。
日头高照,时近午时。即便是京城里最著名的胭脂水粉店,现在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名女客,从前天起便缠着他要来买口脂的九儿,哪里还能见到踪影。
对面的字画铺里,一个纸扇遮面的纶巾书生冷哼两声,抬脚踏出了铺子。这也不能怪端木九儿生气,之前她听话地回到端木山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等了三个月,也没等到心上人文大哥的“顺路拜访兼小住”,等她反应过来,要找贺连承珏算帐,这才明白自己压根儿就是被骗回来关禁闭的!连一向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大伯,居然也不理自己,这还了得?
好在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九儿终究是溜了出来。可溜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不但文大哥不见踪影,连贺连承珏也不在庄内。连一向对九儿千依百顺的姨母这次却是一反常态,不但一问三不知,问的急了反而劝九儿回家去。这还了得?
好在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九儿终究是打听了出来。可打听了出来又能怎么样?京城的凌霄阁里只有贺连承珏,还每天忙的不见影子。连一向对九儿前倨后恭的大掌柜,这次也是一反常态,不但一问三不知,问的急了也是劝九儿回家去。这还了得?
好在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九儿没本事打听文大哥的下落,但折腾起贺连承珏来还是小菜一碟的。
贺连承珏自知理亏,开始倒是由着九儿胡闹。可九儿半夜三更地要去十里亭看日出,一大清早的要去市集看杂耍,一天一个花样不带重的。
折腾了三天下来,贺连承珏吃不住劲儿了,他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做呢,于是便想派人跟着九儿,可派去的人要么跟不住她,要么管不住她。若是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她便在凌霄阁内折腾地做不了生意,害的伙计们叫苦连天。想派人强行把九儿送回家去,九儿便威胁说要嫁给他祸害他一辈子!
左不是右不是,煎熬一个月下来,贺连承珏硬生生地熬尖了下巴,熬红了眼。一方面要殚精竭虑地忙摄政王府的事,一方面要躲着九儿和文颉悄悄联络,还得把九儿伺候周全,不让她捣乱生事,这容易吗?可老虎毕竟还是有打盹的时候,人跟丢了,脸也丢了!
贺连承珏觉得这麻烦只是个开始,九儿会到哪里去找文颉,她到底知道多少?这要惹出麻烦来,影响整个大局,又该如何收场?唉……早知道出门先看看黄历的,今日根本就不宜出门啊!
这边理应春风得意的端木九儿,脸色却并不好看,因为她发现,摄政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外府守卫并不森严,里面的丫头仆妇倒是不少,可他们人人都挂着腰牌,而且腰牌上都画有肖像。可九儿并不擅长易容术,这第一步便混不进去,更何况进出内府有专人把守,这个看门的老头似乎每个人都认识,进出门不但会严格检查腰牌,而且还会跟每个人聊几句,想要冒名顶替,谈何容易?
若是从此处硬闯,进倒是容易进,只是进去便是两排把手内院的府兵!想进内院,更是难如登天。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府兵不但层层把守,而且分工明确,有的列队巡逻,有的定点把守,有的高位嘹望。墙角各处居然还有人是专门朝天望的,这可不就是防着那些会轻功的人高来高去的么?
端木九儿想起自己那蹩脚的轻功,后悔莫及。书到用时记不得,技到用时不如人。想想自己,武功一般,轻功平平,平日里不是仗着端木山庄的名声,便是靠着表哥和师兄师姐们为自己收拾残局,若不是手持赫赫有名的金玫剑,怕是连江湖都踏不进去。
江湖进不去没关系啊,可这摄政王府她得进去啊!市井街坊里的传言原本只是让她嗤之以鼻,她那医术超群,谪仙气质的文大哥,怎么会是摄政王府的冷小郎呢?可这些天听得越多越是胆战心惊,那个头束红簪,冷面傲骨的小郎到底是谁?好歹她要进去看一看,如果不是倒也罢了,如果是,定是被贺连承珏给坑进去的!文大哥就是这个毛病,只要是贺连承珏的事,总是二话不说就帮忙,可这摄政王是什么老女人啊!这个忙怎么能帮呢?
九儿焦头烂额地探查半天,终于让她发现一个基本没有府兵的地方——聚莲别院。这个别院距离内院只有一墙之隔,可奇怪的很,不但没有府兵,甚至连丫头仆妇都看不见,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朱砂红簪,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这不正是她的文大哥吗?
这回九儿不敢鲁莽,悄悄跟在身后观察。身高差不多,步法姿势也差不多,他的手上正端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的小药盅里不知装的什么,居然散发出阵阵酒香。只见他端着小火炉,垂首顺目,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
九儿将金玫剑攥在了手里,那是一把只有手掌大小的剑。别看这柄小剑,却是当年端木山庄的掌家人端木金玫亲手所造,世间一共只要两把。它虽小巧精致,可若是发动机簧,却能射出六枚金丝针,女子用这便于藏身的小剑,进可攻退可守,当真是奇巧无双。
九儿屏息凝目,终于等到这个人走进回廊。九儿靠着廊柱蓄势以待,突然扭腰出剑,金玫剑抵住这男子的咽喉,另一只手扶着小火炉,以防跌落之声招来府兵。
“不准出声!”九儿努力压沉嗓音,抬眼便盯着那男子的脸看,只见他眉目如画,俊秀无比,可却并不是文大哥,“你只要乖乖带路,我不会害你性命!”
“别碰小火炉!”该男子声音冷冷的,不带有半分情绪,可奇怪的是,面对刀剑加身,他似乎并不怎么害怕,“你要去哪,我带你去便是。”
九儿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思绪有些恍惚,这声音也有些像,穿着打扮也这么像,可为什么不是文大哥呢?
“好!”九儿咬咬牙,松开小火炉,将金玫剑抵在男子的腰后腰处,“带我去见摄政王!”
“好!”该男子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还是面无表情。
“慢着,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个,像你这样打扮的人?九儿迟疑着开口,事情也许可以变得简单些。
“像我这样的人?”该男子眼神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像我这样打扮的人可是很多。”
“什么意思?”九儿觉得哭笑不得,不禁对他有些同情,“难道那传闻是真的?可我看你长相也不差,为何也要模仿那个冷小郎呢?”
“我没有模仿,”该男子平静的开口,仿佛说的这个人并不是他,“我就是这个冷小郎。”
“什么?”九儿仿佛是被吓到了,忙伸出手去,在这个男子的脸上又抓又捏,不对呀,没有易容的痕迹,这个人并不是文大哥。“我不信!废话少说,带我去找摄政王。”
九儿不再说话,将金玫剑又往前抵了几分。男子也不再说话,乖乖的在前面领路。眼看就要进内院了,九儿看见那守门的老头颇有些紧张,可那守门老头似乎对这个男子颇为敬畏,看见他前来,后面还跟着个陌生男子,他却根本就没张口,还点头哈腰请他进去。九儿有些吃惊,但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紧跟其后。
男子端着小火炉走地颇为从容,三绕两绕便来到一处开阔之地。这里幕天席地搭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帐篷。踏进帐篷内,里面竟是温暖如春。这隆冬之际,万木凋零,而此处竟然春意盎然,百花齐放。踏进此地,九儿便觉得满身的寒气尽消。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竟全是人,全是男人!而这些男人竟都有一个共同之处:红簪束发,长衫白袍。
看到他们进来,这些男人竟然比他们还吃惊。但吃惊过后,表情竟又是出奇的一致:羡慕嫉妒恨。他们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帐篷深处,那里放着一张宽阔的赏春暖床,层层叠叠的锦缎霞被上,正斜躺着一名女子,那粉面含春、发髻松挽的女子竟是一张娃娃脸,此刻她正眯着双眼,似乎要睡着了。
君然为了这“辞旧迎新”的宴会已经忙碌一天,好容易把该散的该留的名单理出来。正准备歇口气再公布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劲,怎么了?难道又有哪位小郎想不开,想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一场吗?
“辞旧迎新”的宴会有个臭名昭著的名声,因为这不过是摄政女王的花招,想个由头换些新小郎罢了。
其实君然也挺冤的,年关将近,这些个小郎背后的主子都不是吃素的,若不找些由头把他们赶回去,情急之下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有些可怜的小郎,身上本就被下了毒,这一年来既得不到什么宠爱,又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赶他们回去,岂不是害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君然会办一个这样的“辞旧迎新”宴会,借着自己好色的名头,把有些人名正言顺地赶回去,而有些确实是老实本分的青楼中人,也借这个名头留下来,以后再找机会打发他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这都是往年的事情,今年自然不一样,君然打定主意要把他们都赶出去,一个不留。当然,赶谁都不能赶冷小郎的。可想而知,当这个不需要参加“辞旧迎新”宴会的人出现在这里时,他们的心中自然是羡慕嫉妒恨的。
九儿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子身后,连她都能感觉到周围这些人的眼光不善,可是这男子却似乎没有察觉,径直向摄政王走去。
“喝了,趁热!”这男子的语气仍旧冷冰冰,伸手将手里捧着的小火炉递过去,“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君然就算再困再糊涂,这会儿也看出名堂来了,只是这满身是药,随手一挥就能让人家倒地的家伙居然会被人劫持?难道是怕手上的药罐子有闪失才忍着束手就擒的?
君然忙起身,堆起笑脸伸手接过药炉子,故意特别小心地把药炉子放在一旁,这才起身,笑脸盈盈地把将文颉拉到自己身后,伸出涂得通红的纤纤玉指,轻抚着雪白粉嫩的脖子往前九儿面前伸。
“小姑娘,”君然像没看见九儿手里的兵刃一般,一个劲儿地往前凑,“有什么话慢慢说,有什么刀子嘛,往这搁,可别吓着我的冷小郎哦!”
“你,你……”九儿有些呆,手持金玫剑突兀地横在胸前,眼睛却不知该往哪里看,没说几个字出来,脸却已憋得通红,“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这边的状况一除,兵刃一亮,大神们自是镇定自若,可场下却是一片哗然,小郎们尖叫着四处奔逃。府内顿时警铃大作,府兵们如潮水般涌入暖阁,霎时间将本不算大的暖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干什么,干什么呢,都退下!”君然不耐地挥了挥手,眉头直皱,“不过是个小姑娘家的,还拿着把比手掌还小的匕首,能拿本王怎么着了?”这一动,狐裘下的薄纱裙更是遮不住身子了,大片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胸前的娇小凸起更是呼之欲出。君然不在意地纤腰一扭,整个后背也露了出来,那里竟然连个薄纱也没有了,竟本来就是镂空的。
摄政王虽下了这个命令,可府兵们却不敢轻易撤退,个个利刃出鞘,原地不动。今夜的府兵值守聂远丰更是半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放松。
“聂值守呢?”君然翘起兰花指,将文颉推倒在暖床上,不顾他愈发铁青的脸,一屁股便坐在了他的怀里,“本王的话,没听见吗?”
“末将不敢,”聂远丰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躬身行礼,“可是……”
“唉!算了算了,”君然赶苍蝇似的又挥了挥手,“你在这里候着就行,其他人撤了吧!”
“是!”聂远丰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特别不好,他的前任当值三年都没碰上一回,自己刚上任一个月,便遇上这事儿,只得麻溜的靠边站好。
看着府兵们流水般的又全部消失,九儿这才缓过神来,她何曾见过这阵仗,说不害怕怎么可能?
“小姑娘,别害怕呀!”君然拉了拉身上的狐裘,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你找姐姐什么事啊?”
“你!你怎知我是……女子?”九儿不知该恼怒还是该气愤,拿着金玫剑的手直抖。不对呀!怎么成这样的呢,明明该害怕的人是她呀!
“呵呵……”君然非常淑女地捂着嘴巴,“妹妹你这么美,怎么可能是一个臭男人?”
“少废话!”听见别人夸奖自己,九儿是很开心,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看着身上穿戴整齐的男子衣冠,觉得并没有什么破绽啊!九儿重整旗鼓,将金玫剑比划了个剑式,大声喝道,“你的那个什么冷小郎是谁?我要见他!”
“哈哈哈……还说自己不是女子”,君然捂着脸,笑地声音更大,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瞥着文颉的冷脸,“不是女子,你来找我的冷小郎做什么?”
“我,我……”九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那点的小心思,又怎能和眼前这荒淫放荡的摄政王说呢!“与你有什么相干!我只要见了他一面,我就走!”
“莫不是你也仰慕我府上冷小郎的风采,想见他一面?”君然心里有了点数,并不点破,只是继续诱着着她说,“可你一直跟着他到了我面前呀!难道妹妹你就没想到先问问他?”
君然无视文颉越来越紧的眉头,用手指放肆地勾着他的脸给九儿看。
“真的是他?”九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确实俊美的脸,那灿若星云的双目顿时失去了光彩,“可他不是,不是他……”
“小姑娘,姐姐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君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文颉的脸,心知这里面还有更大的文章,便耐着性子扮作知心姐姐起来,“是不是有这样一个男子,他也是爱穿白衫,头束红簪。但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天上有地下无,你心中爱慕他,但他却对你不理不睬,是吗?”
“你怎么知道!”九儿双目圆睁,呼吸急促。
“我不但知道他对你不理不睬,而且还知道他在躲避你,让你找不着他,是吗?”
“是的……”九儿的心事无处可说,虽然现在遇到的是一个名声狼藉的摄政王,但不知不觉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手中的金玫剑也早已垂了下来。
“你遍寻不着他,所以你听说我府上竟有这样类似的人,便不管不顾地寻了来。即使你知道,他那样的俊朗人物,是不可能屈尊在我的府上做小郎的,是吗?”
“是的……”九儿的心事全被说中,越想越伤心,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他是什么人呢?”
“他是我表哥的好兄弟。可是我表哥,根本不愿意帮我。说什么缘分不能强求。还硬是把我骗回了家,关了三个月呢!”九儿越说越委屈,眼泪终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君然这边套着话,那边却拿眼神使劲瞅着文颉。看他静默不语的神情,心知自己定是猜中了七八分。不禁心中暗叹,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悲惨爱情故事啊!可惜啊!一个男子若是不愿让一个爱慕自己的女子认出自己,原因只有两个,要么他不胜其扰,避而不见。要么他心有所属,不想多事。看文颉那副冰山脸,也不像是心有所属的人。可这两人,一个是隐世名医,一个是世家侠女。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可惜啊!可惜!
传闻中,来去门这个门派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一来是因为其传人稀少,门规又严令低调行事。二来便是该门派有一门高绝的易容之术,能在细微之处以金针改穴换貌,不露痕迹地改变容貌。如果这女子找的人就是文颉,可人在面前却不识,看来这传闻定是有几分可信的。
君然看着面前这个委屈垂泪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率性可爱,竟然觉得有几分羡慕,毕竟自己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她的一生,注定终身寂寞。爱情,是她在这个世间,最不该拥有的东西。
君然自哀身世,却并不沉溺其中。反而心生一计,生出戏弄之心,想趁此机会探一探文颉的心,是不是也如冰山一般。
“妹妹不必伤心”,君然狡黠地眨巴着眼睛,“姐姐最懂男人心思,想不想姐姐教你几招?”
“不要!”九儿的警惕性还是挺高的,“你的招……定都是些,是些……损招,我不要学!”
“那就算了,”君然无所谓的扭了扭腰,满意地看到文颉的脸又黑了几分,“本王念着你也是个痴情儿女,本想着教你一招,让你把这个男子变成你的丈夫呢!既然你信不过本王,那也罢了,好歹相识一场,本王的这个小郎,姿色也不差,反正也是要遣出去的,不如别人送给你罢了。”
文颉听得全身紧绷,钢牙紧咬,这女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她是看出了什么存心戏弄于我吗?
“我!我不要他!”九儿如避蛇蝎般的冲着文颉直摆手,“你,你当真有方法,能让他成为我的丈夫吗?我,我也不求,他能成为我的丈夫,只要他心里有我,就行……”
“唉!傻妹妹,其实也不是什么绝招,男人嘛!表面越是正人君子,私底下越是把持不住。真正能做到坐怀不乱的,古今又能有几人?只不过嘛,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君然边说着边做着示范,完全无视文颉严厉威胁的眼神,双臂一收,便将文颉的脑袋揽在怀中,朱唇轻点,飞快的擦过文颉的嘴唇,满意地感到身下愈发僵硬地身体,越说越来了兴致,“就像这样,等到生米煮成熟饭,还愁他不乖乖就范……
“你!你住嘴!我……我竟会相信你这种人,呜呜呜……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九儿羞愤的捂住脸颊,转身几个起落,落荒而逃,“我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哼!你闹够了没有?”文颉冷着脸,一把推开身上的君然,指着身旁的小药炉,“喝不喝?”
君然被推地歪在暖床上,但她可顾不上喊痛,马上收敛戏虐的表情,挥手让下人全部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文颉的表情,似是胆战心惊的问道:“先生生气了?可本王是为了帮先生的忙啊!”
“哼!”文颉此刻心中恼极了君然,“草民可不敢劳动王爷大驾。”
“话可不能这么讲,”君然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整好,把药端在手里,小口的吹着气,“先生心中若有该女子,定不会舍得本王如此戏弄她,可先生并不露面阻止,说明先生心中没有他,那本王此番作为,不正好可以打消这个女子的念头,还先生一个清静?”
文颉仍就是铁青着脸,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霞。
“莫非先生是在意……本王刚才冒犯了先生?”君然摆出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本王不是故意的,那也是为了做戏做全套啊……”
“这便是我本来的容貌。”文颉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那女子确实是一厢情愿,我与她并无瓜葛。”
“先生的私事,无需跟本王交代。”君然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要解释这件事并不影响影响契约的进度?“本王能问问……这药是什么吗?怎么闻着一股子酒味?”
“这本就是药酒。”文颉的情绪很快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只是交代一下,他端起小火炉便准备走,“一定要趁热喝,才能锻炼你吸收药物的速度。”
君然在吃药的时候从来不矫情,三两口便喝光了药,不苦,不辛,不辣,反而带着淡淡的香甜。只是才喝完,君然便觉得一股强大的热流冲向脑门,顿时腿脚打颤,头昏眼花。身子顿时软如一滩春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君然突然想起一事,遂拼尽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颤巍巍的问道:““先生,这……这莫不是烈酒?!”
文颉想伸手去接,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上前扶起君然,竟觉得她身若无骨,一丝力气也无。搭脉一探,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你的体质竟然这样怪,既然沾不得酒,那你这些年日日饮宴,喝的到底是什么?”
君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昏昏欲睡。深深后悔没有今日看看黄历在吃药,自己身体的死穴,守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被自己大意泄露出去的!这莫不是自己戏弄别人的报应?果真是坏事不能做,好事更不能做啊!
孰不知,今天没有看黄历的倒霉人不止她一个。皇宫大内里的小皇帝,此刻也是坐立难安。他已经看了一天的奏折,没有一个坏消息。等来到密室,打开密折,里面却没有一个好消息。
其中最坏的消息,莫过于他手上这份刚刚拓印下来的碑文,说是碑文,其实是一份歌功颂德表,洋洋洒洒达五万余字,这是他的皇姐,为她的皇陵,所立的歌功颂德碑的碑文:“平内忧,斩外患,扶幼帝,稳朝纲,具惊天之才,立不世之功,武可安邦,文可兴国……”
小皇帝觉得脑瓜仁子疼,这是什么歌功颂德表,这写的哪是一个公主,哪是一个摄政王,这就是一个皇帝啊!那案头上成堆的密折,大半是在分析这份歌功颂德碑的狼子野心,催促自己早下决断,铲除后患。
“有什么地方能让朕先忘掉这些东西吗?”小皇帝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因为那里只有一堵墙。
“有啊,请随老臣来。”这堵墙竟然突然开了一扇小门,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长者探出头来,“宫外有一处叫享来听的地方,陛下可能会感兴趣。”
“哦?沐太傅请客吗?”小皇帝似乎来了兴致,“朕现在可是穷的很呐!”
“这个,好吧!”沐太傅欣然答应,“就先从小儿的俸禄里面扣吧!”
此时,难得休息的右相沐通无端的打了一个大喷嚏,他赶紧披上一件长衫,难道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沐浴一番却受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