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错过了……”君然的脸迅速涨红,只能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机会!”
废太子突然脑袋发热,面目狰狞起来,想起那一步之遥地至尊皇位,想起被这贱丫头折辱的十余年,不禁手上加力!不错!兵符既已经无用,这贱丫头死了也无妨!呵呵,太讽刺了,这是你自寻死路……近了,近了!皇位是我的……
废太子想的正顺风顺水呢,眼前灰影一闪,顿时右肩脱臼,身体被一股大力推撞到墙上,眼冒金星,四肢发麻!
身旁的黑衣人这才发觉有人偷袭,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便一脸痛苦地跪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地的抚着心口处,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灰衣男人!这人僧袍光头,他竟——是一个和尚!黑衣人惊恐的看见,这个和尚的嘴里含着一片薄薄的金叶哨!而他的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再吹下去……
“不!”黑衣人想扑向灰衣和尚,可一声极轻微地金玉声响起,绵长而诡异,这声音仿若连着一根根看不见的绳索,操控着黑衣人满地打滚,口吐鲜血!
废太子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诡异的功夫?为什么自己听了却无事?
灰衣和尚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吹着,不但吹着,还有空轻手轻脚地扶起君然。
“啊!”君然缓缓地起身,不防却猛地一个踉跄,心口仿若针扎!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滋味太过刻骨铭心,这是前世折磨她三十年的心脏绞痛!难道这一世的心脏也有这毛病?她的脸色刷白,忙站定身子深呼吸,细细再去感受。咦?没有啊!难道是今晚被掐的太多,脑袋被掐出幻觉来了?
“公主殿下?”灰衣和尚将金叶哨压在舌下,关切的上下打量着君然,“您伤着哪儿了?”
“我没事了,”君然抬眼看了黑衣人一眼,“他怎么样了?”
“追随主子为恶的暗卫只有一个下场,”灰衣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被定心针废去功力,自生自灭!”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前太子暗恨自己大意,到头来还是被这贱丫头算计,“你怎么能操纵定心针?你难道是……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君然终于把憋了许久的气顺过来了,微笑着看着一脸惶恐的哥子,“他便是当年先帝的暗卫统领——金钟令!”
“父皇居然让他效忠于你……”前太子恍惚间,十余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难怪七剑不敢背叛你……难怪你能顺利掌控朝政……父皇居然相信你这个狠毒的贱丫头!”
“呵呵,太子哥子也觉得我狠毒么?呵呵……”君然居然舒舒服服地在大蒲团上坐了下来,“暗卫终身只需效忠一位主人,金先生怎会是先帝受意效忠于我的?他现在帮我,不过是要还我一点几十年前的人情债罢了!”
君然说的云淡风轻,可废太子确是听地胆战心惊:金钟令是百年来来历最神秘,影响力也最大的暗卫,武功才智即使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传说他本就是江湖中的某位名家,因避祸才效忠皇家。也有人说他本就是暗卫,机缘巧合下得到皇帝的赏识,得以练就秘诀而已。可这都只是猜测,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欠下人情债?还几十年前?不对!这贱丫头才几岁?几十年前?
君然欣赏着他忽白忽青的脸色,忽然觉得困意上涌,觉得这网也撒的差不多了,该收网回去睡觉了!
“如今还想这些个陈年旧事有何意义?”她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大哈欠,“该谈谈正事了吧!”
“哼!”废太子根本正眼都不抬,“你又何资格跟我谈?”
“没资格,哥子干嘛要来?当真是十几年未曾祭祖,于心不安?”君然不想再和这个反复无常的刻薄小人客气,说起话来不禁带着些阴阳怪气,“哥子的心——还是在的,只不过是——信不过我这个贱丫头罢了!”
“你!”废太子瞪着君然,恨恨地把气憋下去,“若不是你娘这个贱女人……”
“哼!别把话头扯到我娘,”君然毫不客气的一声轻斥,“若不是我娘身上的那点万家骨血,万家岂会是灭三族这么简单?”
“你!你都知道?”废太子惊的厉害,没料到她原来知道自己的身世,真恨得牙根都疼,“所以你才会……”
“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不杀你是因为这个?”君然眼带寒冰,笑得却如同夜枭嘶叫,指点着面前的座座排位,“我娘愚昧懦弱,但我不是!就因为没有权势,我连个名字都是耻辱,你母后对我百般折辱,先皇却视而不见,这些我怎会忘记?所以我杀得了高贵冷漠的万家三族,也杀得了那些落井下石的皇子公主!让这些个骄傲的贵人们生前名誉无存,死后香火不继,死!都死不安宁!”
君然话说的狠毒,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那么些似有似无的笑容。看得废太子打心底发寒,他只见过当年那个瑟缩可怜的丫头,等到君然当权,他早已被圈禁,今日得见,才想起心腹幕僚满面愁容,劝阻自己前来赴约的话:殿下,此女绝不可貌相,当年沐铭宰相何等人物,都栽在她的手里,如今之际,需等她与新帝两蚌相争之际动手,方能获得最大的胜算……
可自己如何能等得?当年独独对他网开一面,难道不是因为她身上也有万家的骨血?即使她不承认,可她若不是防着那小皇帝过河拆桥,当年又为何要给自己留下喘息壮大的空间?更何况,她即使有再大的野心又如何?她——又做不成皇帝!
“好!好!”废太子把满腔的怒火暂且压下,咬牙挤出几个字,“你——要什么?”
“呵呵……我们博的都是项上人头,”君然淡笑,“哥子还不把家底掏出来么?否则……你不怕我怀异心,我还怕哥子反咬一口,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呢!”
“我呢……终究只是一个女人,终是……做不了皇帝……”君然缓了缓口气,垂首假模假式地理了理裙摆,“仇报过了,权势威武过了,我累了,是该远离这一切,享享清福了……”
君然一脸真诚地看着废太子,似乎等着他开口表诚意了。
“你……你莫非是要……”废太子迟疑的张口,连连摇头,“不行……”
“不错!”君然的笑意渐浓,“我要的就是你母族——万家八省三十二处船坞航队的总舵主之位!
“哥子,拿你的江海盘龙令换我这传国玉玺,”君然神秘的笑着,素手一伸,一枚巴掌大的玉印晶莹剔透,“你我二人齐心协力,从此之后,你做你的陆上霸气帝皇,我做我的海上逍遥女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废太子脑中的欲望之火蹭蹭往上蹿,但心中似乎还有些放不下,“你曾灭万家三族……”
“算了,算了!”君然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替你清理那些个啰里八嗦,只吃不干的老东西,哥子你不谢我也就算了,反倒在这里畏首畏尾,哼!还搬出这样的借口,哥子要真舍不得那江海自在,何必在圈禁地苦熬十四年啊!看来我这些年纵的哥子把元气又补回来了!算了!算了!哥子既没这个胆量,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咱们就此别过,各凭本事吧!不送!”
君然一挥袍袖,便甩过身子去。她话音刚落,之前自动成为背景的灰衣和尚便立刻跳了出来,一手一个,毫不客气地拎起两人便要往门外扔。
“慢着!慢着!”废太子再也顾不上他昔日的高傲脸面,挣扎着连声叫到,“好!就这么办!”
君然脸也转的极快,一听废太子服软,便赶忙堆起笑脸,上前扶他:“那便有劳哥子了,三日后,此时此地,当面交易!哥子慢走,不送喽!”
废太子和暗卫互相搀扶着,才准备推门出去,突然又转过头来,颇为不悦的问:“喂!这古潭寺前的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圣祖皇帝圣令建造的你也敢动?”
“怎么不敢?”君然仍旧笑得一脸无害,但一字一句,却听得废太子心间冰寒,“青石阔道,驾车直入,怎显得拜佛诚心?就要这般一步一叩首,神佛才会灵验!再说了,这些折辱过我的人,我怎能一刀便让他们痛快,让他们修了这神道再去死,也好顺便赎了罪,求个不入地狱,呵呵……岂不妙哉?”
废太子惊讶地瞪着君然,苍白着脸却说不出话来,终于咬咬牙,转身推门而出,消失在浓墨般地黑夜里。
君然这才松开紧攥的手掌,手心冷汗直溢,她缓缓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灰衣和尚,轻轻的说:“我没事……金先生不用瞪着我,后面的事情就麻烦金先生了……呵呵,这条大鱼,好歹是上钩了……”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灰衣和尚的声音还是不带任何温度,“早早杀了就行,何必这样麻烦!”
“鱼养的肥了,吃起来才过瘾啊!呵呵,金先生还是在怀疑我么?”君然的纤纤手指一一划过一颗颗夜明珠,“新皇亲政,我这个姐姐得提前把贺礼准备好呀!嗯——新皇睿智威武,指挥平定废太子叛乱,手刃废太子,整肃圈禁余孽——怎么样?这个新皇,谁敢再欺他年幼?!”
这话听的!山石间的贺连承珏差点翻下山崖!他不禁摸了一把额间的冷汗,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晚的曲折,简直比听书还离奇!君然啊,君然,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你究竟还有多少让我惊叹的地方?等这一切结束了,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再靠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