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很小,和皇帝上朝的承乾大殿比起来就像芝麻粒一样小。自从君然摄政以来,就没用过承乾大殿,倒不是她不想把摄政王的派头摆足,而是去承乾大殿得要爬九九八十一级的台阶,想想她的“全副武装”,连坐着不动都觉得痛苦,更何况还要爬台阶?!于是,这个被历朝皇帝作为大臣们上朝前临时休憩的地方便被君然选作临朝之用,这也是她执政以来唯一一个全票赞成的旨意,那帮老头子想必是乐意的吧,这皇权的最高象征可以免除摄政王的魔爪荼毒!
首领太监掐着嗓子一声喊:“皇帝驾到——”
满屋子的嗡嗡声顿时像被水龙头扭上了一样,霎时间滴水不漏。
满屋群臣垂首候着,候着首领太监扶皇帝坐上龙座,候着摄政王在皇帝身旁坐下,接着就是样板戏似的群臣鞠躬请安,先请万岁安,再稍稍转点身子请千岁安,然后首领太监喊完:“免礼平身——”这出每日的例行戏码才算落幕。
君然端着脖子,神情木然的看着下方躬身行礼的人群,微微眯眯着眼,每天看着这些戏码在眼前上演,君然总会有些许的恍惚,有时觉得,自己再怎么张牙舞爪也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有时又觉得,这便是在证明自己的今生是部多么无奈而真实的古装剧。
面对如此的命运,君然总会忍不住要在这个遥远的时空里留下点不疼不痒印记,如同一只小猫儿,明知惹不起老虎,却不肯露怯,总想探出锋利的猫爪,时不时的抓挠上一番,然后躲起来暗自窃喜,聊以**。
就像这勤政殿的布置,便是她那点任性小心思作怪的成果。这个最小规模的殿堂只有现在一个五六十号人的教室大小,有前后两扇门,前门是皇帝专用,后门是大臣进出,这么点的面积却密密麻麻的摆放着二十张直径半米的独脚圆桌,每张圆桌配三张没有椅背的四腿圆凳,大臣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随意坐,只要你坐下,就有小太监给你上茶,颇有些现在酒吧的风格。
有资格上殿议政的都是一品大员,加上资格最老的六个顾命大臣,一共五十八个人,就算偶尔有个病假,事假的不来,这数量也绝不会低于五十。各位想象一下,这五十多号人往这满是小桌子小凳子的房间一进,能站起来给皇帝鞠个躬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地方三跪九叩?
原本君然的这个小心思并没有恶意,就是看不惯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冲着自己下跪磕头,也怕这些个老顽固一有啥不满的,就唰唰唰跪一排来比赛表忠心,所以参照圆桌会议的精神搞成了这个小圆桌的议事厅。
刚开始君然还挺窃喜,看着这帮子老头子为了怎么坐座位的事儿,劳心劳力。比如说:资历浅的不好意思来的晚,但来早了,就得坐下来,边上小太监盯着你准备给你上茶呢!但坐下来了就不大好攀上那些想要结交的又来的晚的资历老人。资历老的来的比较晚,一眼扫过去没有空的桌位,又同时有几个交情好的用眼神向自己示意,这该往哪儿坐呢?
总之,和交情好的政友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坐在一起,和政见不一致的同事因为某种原因也不能坐一起,但又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调配,难啊!
既然有难处,就有情绪,当然,这个情绪不能排除原本对君然摄政就有意见的阴暗情绪啦!
总之,那几天,老头子们一坐下来就神神叨叨,一件事情非要颠三倒四转上九曲十八弯才能说完。君然一怒之下,命人把四腿凳子的一条腿锯掉一大截,这样坐有多难受君然不知道,但君然得意的看到,当着皇帝的面,这些老头子们表面坐的稳如泰山,实则咬牙切齿,腿骨打颤,个个三两句话说完了事,议政的时间立刻缩短至原来的三分之一。
君然那种想笑又得忍住的痛苦,也是很不好受的,好在很快被木头的视线射的笑不出来了。
那眼神,像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好老师在看一个没写作业还狡辩老师没布置作业的熊孩子的眼神,又像是说我没有如此唠叨却为何连我也要无辜受累的男神受虐的眼神,无论哪种眼神,君然都是受不了的,只得悻悻罢手。
此后,老头子们虽然学乖了一点,但是言官们怎么可能放过摄政王的“胡闹”行径呢?于是,史官的记录上又添一笔:摄政王徇私戏百官,对上不敬,对下不律,其身不正,难报圣恩。
对此,君然自然是一笑付东风的。
这层次,哪能算得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