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美丽的沙滩,在阳光下散发着如同金银一般明亮的光芒,从海上很远就能注意到。
这里就是金银滩,孙家兄弟想要为吴月儿寻找美丽海螺的地方。
但是事与愿违,兄弟俩在沙滩上来来回回找了半天,找到的也都是些寻常就能见到的海螺,和最初的期待相去甚远。
“哥哥,我在想……”
见弟弟欲言又止,孙远问道:“在想什么?”
又一次在沙滩上碰头后,弟弟终于忍不住向哥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海螺好不好看,上面又没有写着,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月儿说了算?”
“嗯,那你的意思是?”
“也许月儿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但是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直接说出来,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她喜欢谁,自然就会说谁捡的海螺好看。哪个海螺更好看,还不是任由她一句话?”
“但也有可能她并没有做好选择,或者她根本只是在捉弄我们玩。而且只要把我们找到的海螺放在一起,不告诉她哪一个是谁捡的,那她也没办法取巧呀。”
“啊,还可以这样?”听了哥哥说的办法,孙帆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于是说道,“我看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好看的海螺了,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孙远也深以为然:“没想到这金银滩看上去挺美的,这里的海螺却那么普通。”
兄弟俩回到小船边,却有些舍不得马上就离开金银滩,于是……
“我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嗯。”
在干粮,水果,以及一人一个椰子下肚后……
“好困啊,反正也不赶时间,我们先睡一会儿吧。”
“嗯。”
……
在孙家兄弟出发后不久,林宏道和吴刚也出发了。不过他们的方向并不是出海,而是向海湾的深处进发。
小船在狭长的海湾中转了几个弯后,前面霍然出现了一座奇特的市镇,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这座市镇并不是建立在陆地上,而是漂浮在海湾中。成百上千艘大小船只,绳联锁结,连舟为市,鳞次栉比,蔚为奇观。
这座漂浮在海上的舟市,也和普通陆地上的市镇相似,有“大街”,有“小巷”。一些小船在其间穿行,显得井然有序。
“大街”的两边,船也要大一些。有些船上悬挂着各色的旗子,显然是沿街的店铺。
“小巷”的两边,一般都是些小船。每一艘小船,都代表着一户人家。这里的居民,全都住在船上。
林宏道坐在船上进了舟市,感受着身边的氛围,不禁感慨道:“没想到这里的景象,还是和以前一样。”
吴刚听他这么说,顿时乐了:“你才离开多少年,还能有什么变化?”
林宏道却道:“天下改姓,也不过花了几年的时间。有些事情,或许一觉醒来,就会完全不同。”
吴刚显然懒得去想那么多,说道:“嗨,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喝酒去!”
对吴刚的不问世事,林宏道也只能摇头苦笑。任由他指挥着自己的两个随从,把船停在了一艘挂着酒旗的大船边上。
……
一觉醒来,究竟会有多大的不同呢?
“你们在干嘛?把我们的船还回来!”
“蓝七,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会连自己人都要抢吧?”
说话的是孙家兄弟,他们一觉醒来——是被人摇醒的——发现自己的船正在被人推向海中。而在他们面前的十几个人里面,他们只认识蓝七,自然也知道蓝七是干什么的。
面对孙家兄弟的质问,蓝七唯唯诺诺的说道:“我……我们被人抓了,这里,他们说了算。”
听完蓝七的话,孙远瞬间就从刚睡醒的昏沉之中清醒过来,很快察觉出了情形不对,赶紧扯了弟弟的手就要跑。不料身后早有两个大汉守株待兔,像抓小鸡一般把他们兄弟俩一人一个牢牢抓住。
孙帆双手被人牢牢抓在身后,怎么也挣扎不脱,动弹不得,吓得哇哇大哭。孙远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冷静,现在也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弟弟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哼,你们这些海盗,抓了就抓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回答孙远的,是一名看上去约有五十多岁年纪,略有些发福的老者。和孙家兄弟一样,他也姓孙,是船上的木工头子,年龄在船上最长,在船上的地位,也仅次于船长杨坤,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孙头儿”。
孙远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也看得出来,面前的几个人里面,他的身份应该是最高的。于是孙远极力控制住自己惊慌和愤怒的情绪,向他解释道:“可我们不是海盗,我们只是住在附近而已。”
孙木匠听到他的辩解,却是不信,冷笑道:“哼,你们不是海盗?那你们和海盗又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这些白水郎,都是蛇鼠一窝。就算你们现在还小,那也是小贼胚子,长大了早晚都得当海盗。倒不如现在来我们船上学个好,以后也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见这个胖子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孙远心中又气又急,叫嚷道:“我们才不是什么海盗!我们也不会去当海盗!我们爸爸是下海做正经买卖的,不信你可以问他!蓝七,你倒是说话呀!”
孙木匠转头瞥了蓝七一眼,蓝七吓得赶紧把目光避开,根本就不敢接孙远的话。
孙木匠回过头来,嘲笑道:“呵呵,是不是以为我傻呀?你们这些白水郎能做什么正经买卖,把抢来的东西再卖出去?而且你们要我问他?一个海盗?让他来证明你们的清白?哈哈!可你们不是自己人吗?”
说罢孙木匠再也不理会孙家兄弟的哭闹。而抓着孙帆的水手,也被孙帆闹得不耐烦起来,左手继续扣住孙帆的双手,却腾出右手来,扇了孙远一巴掌,还凶神恶煞的对孙帆说道:“你再哭?你再哭我就再打你哥哥!”
“哥哥……哥哥……呜呜呜——哇——”
“啪——”
没想到这非但没能止住孙帆的哭闹声,反而动静还越来越大了。抓着孙帆的水手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孙远脸上。这下轮到孙远吃痛哭了出来,而抓着孙远的水手也依样画瓢,腾出手来扇了孙帆一巴掌。
接下来就热闹了,两兄弟越打越哭,越哭越响,而周围的水手们却以此为乐。
对于这些水手而言,清晨的战斗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他们许多人自己都受了伤,甚至还有几名同伴死在了海盗的手上,这次上岸就是为了安葬死难的同伴。所以他们对于和海盗是“自己人”的孙家兄弟,自然不会生出多少怜悯之心,反而是孙木匠看不下去了。
“够了够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这附近海盗猖獗,不宜久留。赶紧去和兄弟们最后再道个别,就回船上去吧。”
就这样,几座新坟,留在了岛上,战死的水手,入土为安。而孙家兄弟,却被带到了杨坤的船上,前途未卜。
……
落日的余晖,洒出一片金灿灿的粼粼波光。
这是晚饭的时辰,整个舟市从一天的熙熙攘攘中,渐渐平静下来,显得和平而又安宁。
这时候,大概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一艘悬挂着蓝字旗的帆船,正在静静的靠近舟市边上的码头
这是蓝九的海盗船,其中的一艘,另外一艘则停在了狭湾出口处的渔村,只留了几个人值守。
王十八是另一艘海盗船的船长,此时他也跟在蓝九的船上。
“嗨哟,什么世家子弟呀,这他娘的是将门世家吧?打起来还有章法,有模有样的,跟打仗似的,后面还藏了弓箭手暗箭伤人。”王十八忿忿不平的抱怨道。
蓝九也叹气道:“以后……唉……以后可得多留个心眼。北方这一打仗,逃出来的人真是鱼龙混杂。”
“九娘啊,我们这回折了差不多一半的兄弟,回去恐怕不好交代啊。”王十八的神色中,显露着难以掩藏的忧虑。
蓝九苦笑道:“总得先给兄弟们疗伤,大当家的那边,只有另想办法了。”
“能有什么办法?”
“唉——”蓝九想了半天,又叹了口气,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回去就说,这次的鱼,骨头太硬,啃不下来,还让我们折损了十几个兄弟,你的船还撞漏了,正在修补。我们这是带了两条船上受伤的兄弟回来疗伤,剩下没受伤的兄弟,都在你的船上帮忙修船。等这次混过去了,我们赶紧出海,去南边远一点的地方,再去补充人手。”
王十八依然垂头丧气道:“哪会那么容易就可以蒙混过去,且不说我们船上可能被安插了眼线,那些折了的兄弟,他们的家里……时间长了到底纸包不住火。”
蓝九遭逢惨败,心里面本就憋屈,见王十八还要反驳自己,胸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怒道:“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总得有个说法,先把眼前应付过去。至于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死去兄弟的家人,多给些钱安抚一下也就是了。至于眼线,哼!我爹当年为他出生入死,官军来的时候,把命都搭了进去。他就算知道我在骗他又如何,他若真敢把我怎么样,只会寒了兄弟们的心!”
王十八没想到蓝九会突然爆发,见她越说越激动,赶紧劝阻道:“小声!小声!这话可不敢乱说!万一真的被大当家的听了去,就算不会拿你怎么样,心里面总会起疙瘩。哎,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还不成吗。你说怎样就怎样,都照你说的做。”
暮色之中,几艘小船载满了蓝九船上受伤的海盗,在王十八的带领下,缓缓驶入舟市。
蓝九留在船上,独自凭栏,看着华灯初上的舟市,心中五味杂陈,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她俊俏的脸上滑落。
自从上了贼船,她就再不记得,自己的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但是这次的眼泪,恐怕会让她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