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突然神经紧张地做了起来,屋里一片漆黑,隐约听到的手机铃声消失了。哦,做梦呢。咣当,倒头又睡。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梦梦翻了个身,哼哼两声又没了动静。林希这才确定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赶紧爬起来黑漆漆地乱摸一通,终于在外套的口袋里抓了出来。
“喂,谁呀?”林希半梦半醒地问道,
“嗨,林希,我是安德鲁。”电话那头传来了安德鲁轻轻地,有些微弱的声音,
“啊,你好吗?”林希立马清醒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安德鲁似乎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还能打给谁,我的助理今天下午刚刚离开北京。现在,感觉我像是食物中毒了。过去的半小时内,我肚泄了8次,刚刚吃了些从美国带来的药,似乎不怎么管用,你能帮我叫辆救护车或者有其他的办法吗?”安德鲁喘了两口气,才把话说完,
“哦,我的天哪,当然,当然,你需要马上去医院,我这就叫救护车,大概5分钟就到你那里。”林希一下子就慌了神,挂掉电话,稀里哗啦地爬起来开了灯。一看手机,已是夜里10点过5分了。本来买东西回来想小睡一会儿的,没想到一觉已是深夜。
“怎么办,怎么办,冷静,冷静。”林希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了,什么事啊?”梦梦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刺了眼,朦朦胧胧地问道,
“是客户,好像是食物中毒了。天哪,我得赶紧去看看。”林希拨了114查询和睦家医院的电话号码,安德鲁是有医疗保险的,不是北京所有的医院都能去看病,只能到国外保险机构指定的医院去。
拨通了和睦家医院的电话,林希已经冲出了家门。边走边交待安德鲁所在的位置,但是人家医院说得自己联系急救车,他们只接诊,不出急诊。林希赶紧挂了电话,拨打120找救护车。边解释情况,人已经上了出租车,直奔安德鲁家。
救护车和林希几乎同时到达。在路上,林希给安德鲁打电话以确定他还能跟自己讲话,带领着医生护士冲上楼,林希有密码,开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安德鲁正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用手捂着肚子坐在洗手间门口的地板上,脸色苍白,本来就非常白的皮肤更像是透明的纸一样,看见林希就好像是看见亲人,强忍着痛苦,咧嘴挤出了个微笑。林希给医生护士一指,他们就冲过去,各司其职,该挂吊瓶地挂吊瓶,撑担架地撑担架。
看到安德鲁被安顿到急救车上,林希才算松了口气。
和睦家医院的服务真的非常好,安德鲁立刻被送进了急诊室,医生都是讲英语的,根本不用林希忙活,填了些表格之后就坐在那里等着了。看了看时间,已是夜里11点,熬夜肯定是不用说了,什么时候能回家心里开始打鼓。林希突然想起之前贝蒂姐说的如果这个时候客户有事的话,回家过年就悬了,心里隐隐地不安起来。
抱着最后一定能回老家过年的希望,也是对安德鲁健康的祝福,林希心里默默地向上苍祈祷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非常和蔼地告诉林希,安德鲁的病情稳住了。然后开始解释,说了好多医学专业术语听得林希云里雾里的,大概的意思是明白了,就是安德鲁刚到中国,有些水土不服,今晚又去吃了中餐的海鲜,或许海鲜不是很新鲜,结果造成了轻微的食物中毒。需要打几天点滴并留院观察两天,在这期间只能吃些流食,如果不出现其他并发症,就可以回家并告诉她可以进去看望安德鲁了。
林希一听,心里暗暗叫苦,谢过医生往病房走去。果不其然被贝蒂的乌鸦嘴给说中,回家过年是肯定泡汤了。就连安德鲁自己的海南游也去不了啦,不光如此,看来这个年还要在医院里过了。
走进病房,安德鲁似乎睡着了。林希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坐在凳子上,有点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好。林希自己觉得很奇怪,当初麦克自杀住院的时候,自己对他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小孩子,而自己是个母亲,那种亲切感自然而然,自己可以握他的手,抚摸他的脸。可是现在面对安德鲁,内心的情感非常复杂,有些想亲近他却又自卑到不敢的地步。
安德鲁看上去也非常虚弱,林希很想握握他的手,可是他脸上的某种神情和他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加上在他面前醉酒的尴尬都仿佛是一道道藩篱,隔绝了林希触摸安德鲁的内心冲动。这是一种自卑与恐惧,克制与压抑的混合情绪,对安德鲁,林希心里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和担心自己的某种防御被攻破的不安。林希又暗暗地希望安德鲁会喜欢自己,这种念头埋着一种征服的欲望,但是,如果现实真的是这样的话,林希又会惶恐地不知所措。
每当这样的时候,林希就会想起肖亚俊来,好希望肖亚俊就在面前看着,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会有人喜欢的,是不是那样,肖亚俊就会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呢?林希满脑子地胡思乱想,意淫地酣畅淋漓,心也开始摇摆。
这时,安德鲁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希立马暖暖地微笑起来,“你感觉怎样?好点了吗?”
安德鲁没有马上回答,他凝视着林希的眼睛,眼神温和而又坚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要在这种凝视中找出某种答案。林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用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又掖了掖被角,掩饰着脸上泛出的淡淡红晕,心有点乱了。病房中的空气渐渐凝重。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安德鲁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就给你打电话还得麻烦你把我送来医院,真的是很抱歉。你不是明天要回老家去吗?我现在没事了,医生和护士会照顾我的,你回家准备明天的行李和休息去吧。”
“现在别说什么抱歉的话,我知道好多外国人到中国来都会有些水土不服的,不过,你的情况不一样,真的是食物中毒。就这样离开,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不放心。没关系的,我明天打电话告诉爸妈,说今年过年不回去了。等到天暖和再回去看他们也无所谓的。况且,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两天,没有人照顾你不行的。我先回家给你收拾点洗漱用品吧,一会儿就回来,你躺着好好睡一觉。”林希轻轻地说道,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不用了,我知道春节对中国人来说很重要,你应该回家跟父母团聚的。让你留在医院里照看我,真的很不好意思的。”安德鲁抓住林希的手,愈发有些不安地坚持道,
“嘘,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吧…”林希甜甜地微笑着,被安德鲁紧紧抓住的扯出一阵心慌,脚也有点软了,“你想得太多了,放松点,休息休息。”
安德鲁看着林希安然而又温暖的笑脸,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出口,松开林希的手,轻轻地闭上眼睛,嘴角向上抿了抿。
把安德鲁吊瓶的事情交待给护士,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护士千万别忘记换点滴,林希裹紧身上的棉衣走进北京冬夜寒冷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