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来,林希忙着过年前的收尾工作,给每个客户打电话祝福新年,告诉他们自己要回老家过年以及回来的时间,叮嘱有事就打阿曼达的电话,她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麦克知道林希气疯了,一天打三四个电话来絮叨这个那个的,希望林希能理解他内心深处的孤单寂寞,气得林希又是一通臭骂,到后来疲了,他再打来也不骂了,任他自说自话。麦克就知道林希会原谅他,说是要请林希去听音乐会赔罪。林希觉得年前太忙,就应他说过完年回来再给他机会赎罪。
“你好,四海如家,请问您找哪位?哈喽,是的,是的,请稍等。”只要贝蒂姐一改用英文接电话就知道是客户打来的了。“林希电话!”她边转电话,边叫了一声。
“你好,我是林希,哦,是的,我很好,谢谢。”是安德鲁打来的。
自从上次在安德鲁面前喝醉酒失了态,林希就有些刻意地躲着他。他发来的问候短信仅是简单回复,手机接了就说忙,赶紧挂掉。只是发了封电子邮件给安德鲁祝他节日快乐,说自己要回家过年,行程是怎样的,让他注意安全,好好过年。关键是上次喝醉酒糗大了,一想到他给自己换过睡衣,浑身只穿内衣裤的样子都被他看过了,心头就是一阵说不清楚的酥麻,再见面太尴尬,避避风头过完年再说吧。没成想,安德鲁打到公司来找她。
“是啊,你可真是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忙啊!对吗?”安德鲁半开玩笑地说,
“啊,哈,没有啦,一点点忙,多少有些重要吧。”林希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心想我再忙也没你这个网络公司的亚洲总裁忙吧,
“是不是有人曾经承诺说,如果签下我这个大客户的单子,就要请吃饭的?”安德鲁有些戏谑地提示到,
艾玛,林希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签约前是曾跟安德鲁说过一旦签约成功,就给安德鲁当向导,逛北京城并请他吃大餐以示感谢,可后来一个是兜里一直不宽裕,另一个就是林希喝醉酒之后刻意地躲着安德鲁,所以对请吃饭的事哑口不提了。
“对啊,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林希假装刚想起来地应道,
“我这个星期是真的特忙,尤其是中国的春节前,大家都要把一年的工作整理好,为来年做准备,所以,年前我就请不了你了,年后再请吧。”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林希略有些压低嗓音,不想办公室的人都听见。阿曼达是不会同意请已经签约的客户吃饭的,所以只能林希自己出钱,但是,林希又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私下跟客户有更多的来往,免得阿曼达疑心她想做私单什么的。
这老外就是实诚,你跟他说什么他就认真了。像中国人随口说请你吃饭啊,经常就是说说完事,至于什么时候真请,那就再看了。
“好吧,你也没告诉我,春节北京就是空城了,什么也没来得及安排,昨天助理告诉我之后,赶紧让她帮我订了海南的酒店,我想就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呆一周吧。收到你的邮件了,猜你可能走之前没有时间见面,就打个电话跟你道别一下。”安德鲁忽然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干嘛告诉林希他的安排,心跳得开始不规则起来,连忙深吸一口气,镇定精神,不想林希听出诧异来。
“哦,真的很棒啊,我听说海南还是个挺不错的地方的,祝你有个快乐的假期啊,好好感受一下中国的春节,我们来年见吧。拜拜。”在办公室里,到处都是耳朵,林希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安德鲁好像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而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应接,讲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忙挂掉电话。
“没什么事吧?要是这个时候客户有事,你就惨了,过年也回不了家了呢。”贝蒂姐笑着询问,
“哦,没事,就是过年前打个招呼而已,所有的客户我都招呼过了,哈哈,今年的任务完成了,就等着后天回家了。”林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但除了贝蒂姐有些无所事事之外,大家都在忙着打电话跟客户拉今年的最后一把关系。
六点整,林希一分钟也没多呆就拎包冲出了公司,这种时候她可不想被阿曼达逮住,只想快快溜回家去,亲戚朋友的礼物也没买,东西还没收拾,明天腊月二十八,今年是小进年,没有腊月三十,后天就是除夕了。
“真是奇迹,你今天回来挺早啊,”林希一进家门就听梦梦嚷嚷,“怎么?你老板,你客户都挺乖的啊,没把你扣住。”
“不是说不让你在屋里抽烟吗?又上了一天网吧?”林希伸手扇了扇烟味,懒得理梦梦的嬉皮笑脸,
“是啊,我今天一下班就开溜了,省得麻烦。”林希脱下外套扔在床边,“你吃饭了吗?肯定没吃,中午也没吃吧?”梦梦摇了摇头,顺手把烟在装满了堆成山的瓜子壳、抽完的烟蒂、巧克力包装纸的烟灰缸里捻灭,仰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我就知道,你整天上网,不好好吃饭,不运动,还抽烟,你这是作践自己身体呢。”林希边说边走进厨房去,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无所谓啊,反正没人在乎。”梦梦又低头开始奋战网络游戏,CS枪战,整天打打杀杀的。
“拜托啊,我在乎呢,你总是漠视我对你的关心与呵护。”林希笑着打趣梦梦,
“是啊,你的关心对我来说仅仅是安慰而已,我现在需要的是刺激,越刺激,越疯狂,越变态,我就越开心,我恨不能立马变身圣斗士,或者女超人什么,出去一口气杀个痛快!再说了,你对我的关心与呵护有对你客户的一半就不错了,整天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哪个周末你陪我出去过啊?我不上网寻找刺激,上哪找去啊?”梦梦恶狠狠地回答着,手下的动作一点没耽误。
“拜托,姑奶奶,我关心客户那是应该的,我的工作就是那样的啊!不工作,咱俩吃啥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出去还用我陪吗?你去买个菜顺便溜达溜达,多好啊,菜也买了,身体也锻炼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嘛?我看你是根本懒得下楼,就知道冲着电脑使劲,网游真是让你越陷越深,越刺激越变呆瓜了。”
“要不然过年我不回家了,留在这陪你吧。咱们好好出去逛逛,你老这么跟家闷着,该得精神病了。”林希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别,您呀,千万别为了我耽误了跟家人团聚,就这CS陪我,我就特开心了!我受不了别人对我太好,该有心理阴影啦。”梦梦满不在乎地嚷嚷道,
林希听她这样说,沉默了一下。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地把这一个月半以来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梦梦现在刻意逃避人群,不愿面对现实,应该是有心理障碍了。
面对问题时选择逃避似乎是人的本性,问题越复杂,人就跑得越快,时间久了,逃避现实就是真正的现实了。梦梦的态度就是完全逃避,她不愿意面对现实,尤其是心中的疤痕,也不愿面对那些生存问题,在网络的世界里,你完全都不用担心现实。
梦梦不愿去触动任何带感情色彩的情绪,不管是悲伤还是幸福,被关心还被遗弃,她都视而不见,丢在脑后,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
不行,这样下去她会越来越封闭的。不能让她这样。
“这样吧,我明天要出去给亲戚朋友买点东西,你陪我一起去吧好吗?”林希试探性地问道,
“瞧你这人啊,刚刚还说大人了,出去就不用别人陪了,现在又要我来陪你,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梦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是,是,是,我自相矛盾,行了吧?说好了啊,你明天一定要陪我出去啊!”林希口气强硬地要求道,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梦梦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第二天一早,林希死拉活拽地把梦梦拖了一起出去买东西。快过年了,北京街头的行人都脚步匆匆地奔向前方,手中拎着大包小包,一看就知道是送亲戚朋友的礼品。各种建筑物上张灯结彩,红彤彤的节日氛围浓郁地包裹着每一个人。
梦梦对林希把自己强拽出来非常不满,一路上嘟嘟囔囔地絮叨,可是眼睛却一点也没闲着,四处张望,满眼新鲜。自从住到林希这里以来,梦梦从来没有下过楼,家里的吃的,用的,不是林希买回家的,就是拜托隔壁屋的小护士带给梦梦的。梦梦再也没有提过以前的任何人,也不跟林希聊心里话,似乎得了失忆症,前半生的经历就像是拿黑板擦擦过一样干净。
林希拉着她先是去宣武门的沃尔玛,给父母买了些北京特产,又给姥姥买了些糕点,顺便给自己买了点擦脸霜,最便宜的那种。出来之后就奔了西单的中友、君太,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
等到逛完街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两个人都累得躺在床上动也不愿动一下。这逛街可真不是个轻省活儿啊。但是回家的行李才收拾了个七零八落,明早上七点的省际大巴,五点半就得起床,不收拾不行啊。林希刚要起身去收拾,就被梦梦摁倒了,先睡一觉再收拾吧,来得及的。想想也是,实在累得没力气了,林希和梦梦脱了鞋爬上床倒头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