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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另眼相看

这天,一行人来到天津境内的一个小镇。从天津到京城,如果不游玩,只有四天的行程了。

几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那四个还没适应人世间各种分离的孩子...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即便不舍得,他们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除了分别时的依依不舍,莫不知还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抵达京城后宏伯将会带领铭义、永亮和自己返回曹州府。由于来的时候在途经地游玩,费时较长;回乡则不然,过程将会比来时缩减很多。不知一直期盼着在往返京城和家乡之间能给宏伯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他很想成为宏伯的徒弟。宏伯也说了,除了功夫让他满意之外,还要看不知能不能吃苦。不知随即进行了自我反思,他觉得这一路走来,他吃得好睡得好,娘准备的点心也被他吃完了,他完全没有吃苦受罪的机会。他实在是觉得,要成为宏伯徒弟,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努力回想着这些天以来,和小双、铭义等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想起他们的欢声笑语。

想起前些天鼓励小双去京城调查父亲被害的事件真相后,小双说的那句话:“我也想见证你实现愿望的那天了。”

不知的愿望,就是“学会分辨善恶的能力”。

在他能预见的范围内,成为宏伯的徒弟,离开家乡,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在不知这一刻的深思熟虑后,化为泡影。

“不知,不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小双走近他,关切的问。

“噢,没什么...”不知掩饰道。

“马上要进城了,叔叔说你的精神有些恍惚,让我提醒你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行李。闹市区人多手杂,一定小心。”

不知赶紧把包袱往上提了提。又打气精神来,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这时他才注意到,脚下的路已经从之前的窄窄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石板路。

干净的街道,数量庞大却井然有序的人群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守城的人依次检查排队的人,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才让他们走近城门。

“终于进来了,呼...”几个孩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城门内感叹道。

随后他们立刻被城内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城内繁华的不像是个小城镇。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立的各种店铺...天真烂漫的孩子驻足在捏糖人的工匠面前,不停的拍手叫好。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望向宏伯,期待他能准许他们去玩。宏伯摇了摇头:“不急,我们先去客栈把随身物品放下,之后你们再出来玩。免得被偷被抢。再平静的地方都有坏人,何况是鱼龙混杂的闹市区呢。”

几个孩子突然颓了下去。

正在此时,人群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麻烦各位让一让,谢谢,谢谢...”伴随着咳嗽声,一位老者艰难的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拉着几筐准备售卖的水果。他弓着背,身体前倾拉着板车的扶手,看上去十分吃力。他在人群中艰难的行进着,朝街道一侧的空地上走去。显然他想在那个地方摆摊。虽然疲惫,看到目的地越来越近,他的脸上慢慢浮现了出了笑容。

突然,板车压过一段崎岖不平的路段。板车重心偏向一侧,老大爷毫无防备。板车的扶手离开手掌,水果筐子侧翻在地,那些水果哗啦啦的滚落了一地,立刻引起人群的骚乱。

“快抢啊,有免费的水果吃了!”一些人开始起哄,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蹲下去,捡起身边的水果,随即一阵小跑消失在人群里。

“我的果子,我的救命钱...”老者朝着骚乱的人群绝望的喊道。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的呼喊。也没有人制止这样的行径。周围的人或者冷眼旁观,或者行色匆匆的从那里走去。老汉只能心疼的看着满地的果子就这么被一小撮人哄抢了。他艰难的弯下腰捡拾身边的水果,以减少自己的损失。

“往路边靠靠,别往人群里去。一定要站直了,小心摔倒被人踩踏。”宏伯伸开手把几个孩子往身边拉。

不知却在此时把肩上的包袱拿下来递到铭义手里,接着向老汉身边跑去...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大户人家的孩子眼力劲不好可以理解,可也不能总是添乱啊。”宏伯心想。

不知开始捡散落在地上的水果。他撩起衣服的下摆,把捡到的水果放在下摆里。

“脸皮真是太厚了,捡一两个水果也就罢了,竟然那么贪心要捡那么多...”永亮在宏伯旁边煽风点火,他仔细留意着宏伯的表情,发现宏伯果然更加气愤了。

“师傅,我们走吧,别管他了。这么不懂规矩的一个人,真是太给我们丢脸了。”永亮想劝众人走,把不知一人留在这大街上。然而他并没有从宏伯脸上看到期望的更加气愤的表情,相反,宏伯看上去却有些羞愧的神色。

再看一眼不知,他也明白了。

不知把捡来的几十个水果捧在衣服里,接着走到老汉的身边,全部倒进他的水果筐子中。老汉又惊又喜,那是于绝望之中看到些许希望时的神色。他连连点头赞叹道:“谢谢你小伙子,谢谢。”

“不好意思大爷,他们人太多了,我只捡回来这些。”不知有些害羞的说。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用道歉...刚才我只觉得世风日下,恶人当道。这些水果都是我风吹日晒辛苦栽培起来的,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甚至绝望的有了轻生的念头...你看,人就是这么脆弱,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坏情绪就有可能要了人的命。还好你来帮我,我又觉得,这世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坏,还有很多好人在。”老汉拉着不知的手,感激的说道。“小伙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不知感到一股暖意油然而生。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帮助完别人之后,别人对他说了那么多诚挚的感谢的话。他也经历过很多次不好的事,也常常觉得世道让人失望...可是,就是这样诚挚的一番话语,让堵在他心底的委屈感一下子消散了。

“这世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坏,还有很多好人在。”这句话萦绕在不知的耳畔。让他觉得,他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客气大爷。能帮到您我也很开心。”不知又把地上的水果筐子搬到板车上,又摆放到老汉拉车时比较省力的后方。

“我自己来吧小伙子,你快去找家人吧。他们看上去急坏了。”老汉说道。

这时不知才想起来宏伯等人,回头望去,发现他们果然立在原地,视线穿过人群,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他对老汉点点头,接着一路小跑返回宏伯的身旁。“抱歉了各位,刚才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没来得及解释就跑过去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宏伯摇摇头,又拍拍不知的肩膀说没事。这时那位老汉隔着人群又向不知挥手。

不知也对他挥手再见。

老汉双手举过头顶,抱拳言谢...

此时此刻,宏伯被不知一系列的言行所触动了。他开始用另外一种眼光重新看待这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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