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客栈后,宏伯付钱定好了房间,众人便把自己的行李放到房间里去。他们一共定了三个房间,小双自己一间,哑伯和永亮一间,余下的三人在另外一间。考虑到安全的因素,小双的房间位于中间位置,另外两个房间与她的房间相邻。
永亮放下包袱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跑。他敲开小双的房门,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我们去周围逛逛吧,这里那么繁华,一定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双点点头:“好啊,那你回去叫上不知和铭义吧。”
永亮愣了一下,随即不满的说道:“只有我们两个去不是更好?免得迁就他们两个。”
“还是叫上吧,我们第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遇到事了还能有个照应。”
永亮无奈的折回自己的房间,一会只带着铭义回来了。
“不知不打算一起出去玩吗?”小双奇怪的问。
“他说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会。”铭义解释道。永亮使劲点点头。真好,本来永亮也没打算叫上不知,没想到今天他这么识趣,竟然主动要求不跟着。
“那好吧,我们出去好了。等一会回来了,我们可以给他带些好吃的。”小双关好房门,又叫上了哑伯一起出了门。
不知沐浴后替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枕着手掌发呆。他无心观赏这座城镇的景色,也无意去品尝当地的美食。几天后就要和小双分开了,他心里难过的厉害,只想躲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一个人舒缓一下心中的烦闷之气。来客栈之前他就在想怎么可以把心里的难过感觉压制到最低,可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于是他觉得或许此后几天选择少与小双接触,如果提前适应这种距离感,或许真的分开时可以不那么难过...
这一件问题还没有想明白,另外一件事又涌上心头。回到曹州府以前,如果宏伯还是无意收自己为徒,那么不知也不得不与铭义分开,与他日夜期盼着能改变自己的唯一方式失之交臂。
这就意味着,他又要回到那个常常被戏弄和过度保护的环境里去。在变得真正强大之前,他实在是不愿意回去...然而正如宏伯所说的,不知年龄太小,很多事他做不了主。如果宏伯确实不愿意收自己为徒,那么不知的父母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村子半步。
不知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问题要怎么解决,只能放空脑袋里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他让全身放松下来,随即沉沉的睡去了。
不清楚睡了多久,铭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铭义叫醒不知,惊讶的说他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睡着了真好。他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无奈,醒来的不知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铭义指着桌上的几个用干荷叶包裹着的食物,对不知说:“快趁热吃吧,小双特意给你买的。凉了就失去风味了。”
不知心里一阵绞痛。原来睡眠并没有解开他心里的疑虑。听到小双的名字,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你们吃吧,我太累了,没什么胃口。”不知低着头,努力不看食物的方向。可是那些香味却飘到鼻前,引得他的肚子一阵咕咕叫。
“留着我吃。真是白瞎了小双的一番美意。不怕,一会我要吃光它们。你最好一口都不要吃。”永亮有些气愤的说。
“恩,你都吃了吧。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吧,我去大堂里吃饭了。”不知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你简直不可理喻!”永亮朝着不知一阵怒吼。他愤慨的打开其中一个荷叶包,取出几个热气腾腾、小巧精致的包子,在不知面前狼吞虎咽起来。“真好吃,小双真会买东西,买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包子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不知也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包子的汤汁很多,色泽鲜亮,只是这么看着闻着,不知就觉得无比诱人。可他不敢吃。他担心吃了小双买的小吃,离别时会对小双多几分难舍的情分...
“你怎么了,进了客栈以后就怪怪的,是不是想家了?”铭义追上他,关切的问。
“不是,只是觉得我们要和小双分开了,心里有些舍不得。”铭义是不知唯一想说出心里话的人。
“她就在京城,往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可是,我还想和你一起学艺,想成为孔叔叔的徒弟。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
“这种事强求不得。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很开心,将来回忆的时候感觉很美好,就足够了。”
不知沉默片刻。也点点头。
“怎么没见孔叔叔?他不在客栈吗?”
“他呀,在客栈门口遇见了以前走镖时结识的兄弟。很多年没见,几个男人一起在大堂喝酒呢。叔叔很多年没喝醉过了,看样子他很开心。”
不知想象着多年以后自己和铭义、小双或许也能这样重逢。说不定也会像孔宏伯那样,在这样的时刻将烦恼都抛诸脑后...不知觉得心里痛快了些,又加快脚步向大堂走去。
“唉哟,肚子有些疼...”铭义突然捂住肚子定在原地。“不知,我先不陪你了。饭后再找你玩。”铭义转身朝后院的茅厕走去。
不知还没来得及回应铭义就跑开了,看起来他确实是很急...
他在大堂里挑了一个安静的位置,点了几个喜欢的菜,慢慢的吃了很久。
宏伯和他的故友告别后,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朝自己房间走去。正巧不知也吃完了饭,他赶紧搀扶着宏伯一起往房间走。刚走到门口永亮就行色匆匆的冲了出来,捂着嘴朝茅厕的方向狂奔,连招呼也不打。宏伯的肩膀被他重重的撞了一下,有些不满的朝他吼道:“小心点,别撞到其他房客。”他们进了屋,才发现铭义脸色苍白的窝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对二人说:“我们三个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这一晚上都在腹泻。永亮更严重,他是上吐下泻。”
宏伯大叫“糟了”,小双需要哑伯照顾,自己醉的东倒西歪谁都照顾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铭义和永亮虚弱下去。
“叔叔您先躺下,我这就去给他们找大夫。”不知说道。
确实,现在唯一能去找大夫的,只有莫不知一个人。宏伯点点头。
不知按着店小二说的大夫家的位置,请来了那位大夫。大夫给他们开了药,让不知随他去取,又叮嘱他们腹泻很容易虚脱,在痊愈之前必须多喝水、吃粥等容易消化的食物。不知取了药又让店小二煎好,之后不知分别送给三人,喂虚弱的铭义和永亮喝下去。这一夜宏伯还是敌不过醉意先行睡去了,只留下不知一个人,彻夜照顾那二人的起居。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铭义、不知和小双的症状才缓解了很多。不知伏在铭义的床畔,才敢合上眼眯了一小会。
宏伯醒来后,觉得头疼的厉害。他揉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房间里太阳已经很高了,房间里的人却还是睡的很安稳。不知竟然是趴在铭义的床边睡的。宏伯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才想起来是不知照顾了三人一夜。夜里自己被酒精灼烧的干渴难忍时,是不知看出了他的干渴,并给迷迷糊糊的他倒了饮水。
宏伯心想,作为一个成年人,自己都没忍住先行睡去,不知却强忍着睡意,为了三人的健康,熬了一整晚...
宏伯起身想把不知抱到床上去睡,却在触碰到他身体的刹那,将浅睡的不知惊醒。
“您起来了叔叔?要喝水吗,我去给您倒。”不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想往茶几走去。
然而他被宏伯温和的制止了。
“他们看上去都没什么事了,我也睡醒了。现在轮到你了,上床睡觉吧,你肯定累坏了。”
“噢,那好。我去睡了。”不知没有谦让,因为疲惫感侵占了他整个身体。他已经在透支自己的体力照顾别人了,连寒暄的力气也没有。他倒在床上,连鞋子都来不及脱,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宏伯感叹道。他帮不知脱下鞋子,调整他的睡姿,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不知醒来时,天色又完全暗了下来。他记不清什么时候睡的,只记得大家都病着,铭义和永亮都在床上躺着。这会他努力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人影。不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宏伯一定是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带着其他人先去京城了...
不知紧张的向大堂狂奔而去,正要问店小二宏伯有没有退掉其他房间时,却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发现了宏伯等人。铭义、小双和永亮都在,他们脸上回复了血色,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醒了?我们不忍心叫醒你。快来吃饭吧,菜刚好上齐了。”宏伯招呼他过去。
铭义和永亮相互使了个眼色,随即对不知道:“快来吧师弟,到我们旁边来吃饭。”
不知一愣。他以为自己一定是精神恍惚了。那两个人怎么会叫自己师弟呢?宏伯并没有认同自己啊。
“来吧不知,你可以坐在两位师兄的旁边,或者坐在为师的旁边。只要你喜欢,怎么坐都可以。”宏伯笑道。
这次不知听清了,他惊讶的朝着宏伯走去,战战兢兢的问:“您的意思是,愿意收我为徒了?”
宏伯点点头:“只要你愿意认我做师傅。”
不知用力的点点头:“愿意,当然愿意,多谢师傅...”
满桌的人都对着不知微笑。这是不知踏上北上的路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一行人又在客栈小住了几天调理身体,随后离开天津朝京城走去。进了城门,小双和哑伯一起向宏伯道谢,又对众人告别。
“我们就在这里跟大家分开了,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小双说道。
宏伯有些心酸的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依依不舍的跟她说再见。
铭义和永亮虽然难受,除了挥手,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小双看了看不知,欲言又止,随即转身走远。
不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路小跑又追上了小双。
“别忘了我们俩的约定。”不知悄悄对小双说。“希望再见面时,我们能有机会,见证对方愿望实现的那天。”
小双的眼里溢出了热泪。她点点头,说:“一定。”
不知望着小双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底说:“期待和你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