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没杀人?”
“我们确实想过杀人。我们恨透那伙盗匪了,也恨透衙门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却不愿意将那些盗贼捉拿归案、为我们伸张正义的官兵。那些日子里,我们整天咒骂那伙盗贼,想象着有天能够捉住他们,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慢慢的折磨他们。后来我们骂累了,也清醒了,像我们这几个又老又弱又病的人,就算他们在我们面前,也是一个人都抓不住。更无奈的是,白天我们想象着折磨那些坏人的景象,夜晚的时候那些去世的村民就以那样的景象出现在我们的梦里。他们的身体被盗贼的武器砍伤,被倒塌的房屋砸坏,他们浑身是血,艰难的从废墟里爬出来,聚集在我们的面前,却用一种平静的出奇的口吻对我们说,他们不想让别人承受他们遭遇的苦。”
“大爷,你可真能编。”
“对,你们肯定会觉得我们是在编谎话拖延时间…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们不选择杀人,是为了自己的软弱找借口。可后来我们想,那些在辱骂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总是忍不住骂别人;那些在暴力中成长的孩子,稍不顺心就会通过欺负别人来使自己平静;他们都错了。那些孩子犯错的时候,他们身边的人对他们非打即骂,久而久之,他们会觉得那么做是对的。他们把自己遭受的苦难强加到别人身上,因为他们觉得那样做是对的。”
“大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的村子被毁了,我们的家人被杀害了,我们心里苦。我们要捍卫的正义,不能通过杀害制造不公平的人来取得。那样只能让更多的人学习杀害别人的方式。我们要毁掉他们可以杀害别人的能力——废了他们的武功,扔掉他们的武器。我们要这样影响别人解决类似事情的方式。如果一方没有压倒性的能力,对另一方也不能构成威胁。所以,路经此地的江湖人士,凡是被我们灌晕了的,醒过来时会发现自己功夫散尽,兵器无踪,无异于普通人。”
“如果被仇家发现他们功夫散尽,还不是难逃一死。”
“天底下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活着的人还不都是坚持自己认为的正义,都以为自己在帮人,却忽视了自己也在害人。这种事,说不清。我只求你们,别杀店小二。”
“我们也不杀人。”
“你愿意放了我们?”
“不愿意,镖师也有镖师认为的正义。明天我们会把你们带到官府,交给衙门处置。”
“哼,那些杀人的盗贼都在逍遥法外,我们这些没杀人的,能受什么处置呢?何必走这个过场。”
“那就是衙门的事儿了。与我们无关。”
晓风让众人先去休息,自己在这里守夜。程、周二人不同意,他们说这晚比白天还要清醒,坚持让他们来守夜,让晓风等人去睡。
回到房间,为和把不知拉到一边小声的问他:“他们说的话,你都听懂了吗?”
“没听懂。先记着吧,那些前辈说,经历的事多了,就明白了。”
“我好想明白点什么了。先前有人要杀我,叶镖师总不愿意杀他们,我以为他是觉得不至于为了我去杀害别人;可这会那么多人差点中了计,镖师们还是不愿意害别人。看来是真的没有害人之心。”
“我们只是要保护人和镖的安全。万事忍为先。”
“真了不起。”
程、周二人畅谈了一夜,尽释前嫌,又和好如初。这条镖路他们走了很多次,要不是因为白天吵架,根本不会沦落到这家小客栈里来。第二天他们先把店小二等人送去了衙门,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待衙门羁押那些人后,又一路向北,往目的地走去。
叶修实怎么也没有想到,孟晓风会在那间客栈遇上他的朋友。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朋友比自己更清楚怎么走这条镖路。
所以,接下来的路走的出奇的顺利。
程周二人在沧州拜别了晓风,去办他们的事了。晓风则站在沧州的城区的大道上,感慨万千。他曾经就在这个城市做镖师,对由城区辐射出去的镖路了如指掌。这时,已经是几人离开济南府的第六天。
第十二天的下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位于京城。为和顺利见到了他的亲戚,结清了尾款,拜别了众人。他依依不舍的跟莫不知说再见。
接着众人来到一条繁华大街处的诚义镖局京城分号。
他们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街上的行人大都穿着讲究,熙熙攘攘。镖局的周围,是各种历史悠久的古老建筑。镖局的规模跟济南府相比并没有大多少,可是在京城这样的环境里,总让人觉得没有哪个分号可以比得上这家分号的气度。
叶修实站在最后面,不言不语。晓风站在最前面,向守门的人亮出自己的镖旗,说自己是济南府过来的镖师孟晓风,来接冯仕宏的。那人火速前去禀报。晓风站在门的一侧,背对着门口,望着夜幕下的京城,思绪纷飞。
正在此时,一个身材似曾相识的人从镖局里不急不慢的走出来。他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晓风,倒是首先和推着镖车的不知惊讶的四目相对。
“铭义!”
“不知!”
二人紧紧地握住对方的胳膊,惊讶的竟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