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璨的马车一出门,叶修实就拉着田中行,催促着远智也出门了。他们来到大明湖,划了一只船沿着岸边前行。盛夏炎热的天气里,惟有水面上能有些许凉意。湖边种植着柳树,在温和的风里摇曳着枝条,宛如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舞动的腰肢。
三人围坐在船舱内,边饮茶边欣赏湖中美景。
“好久没来了,我走的那段时间雨水很多吧,水位看上去上涨了不少。”远智望着茫茫的绿色水面,平静的说道。
“是啊,你走之后一直在下雨,你来之前雨就停了,有些人的运气就是那么好,在济南待着的时候总不会被雨淋着。”中行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平时的时候就数你话最少。”远智抬起头来,语气里有些惊讶。
“可能是受到小莫那个孩子的影响吧。他可真是好玩,整天嘻嘻哈哈的,一直找话跟我聊天。我要是没空搭理他呀,他就跟小猫小狗说话,甚至还会跟自己说话。”
“真是奇了…一个人怎么能跟自己说话呢,他是怎么做到的?”远智又问。
“他呀,拿着镜子,用自己的声音问一个问题,然后变换嗓音再回答。看上去就像街口的说书先生。有时候就我俩在房里,他就这么闹逗我笑。我笑不出来,他就自己笑。他只有睡觉的时候是安静的,只要醒过来呀,要么在一刻不停的说话,要么就在嘻嘻哈哈。他像是从来都没有烦心的事儿…年轻人真好,整天无忧无虑的,活着也开心痛快。”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他像个疯子呢,什么事都能笑?”修实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中行形容的小莫,听上去特别像是疯子,或者是可以看见不干净东西的那些人,别人总是不明白这种人的想法。
“恩,确实很像个小疯子。其实他的心不坏,没什么心机,说话耿直的有点傻。”
“我觉得是真傻。那股子疯劲真不是装出来的。”远智嬉笑着接过话来。“平时问他什么都直说,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种性格的人虽然没有害人的企图,却很容易被人利用。”
中行点点头,修实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了神。
“修实,你在想什么呢?”中行用手掌在愣神的修实面前晃了晃。
“噢,没什么。”修实突然尴尬的羞红了脸笑了笑。
“肯定在想哪家的姑娘吧,要不然怎么会突然羞红了脸呢。”中行一脸的坏笑。
“还是你了解我,就冲着这句话,今天的这顿饭我来请。”
“哎,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一会我和中行要挑个最贵的馆子大吃一顿。”远智赶紧接过话来,没想到还没到饭馆,就有人抢着要付钱了。
“恩,不反悔。只不过去之前你要回答我一句话。”修实期待的等着远智的回复。
“你问吧。”远智说。
“心颖什么时候再来?”提到心颖的名字,修实黯淡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些许的亮光。
心颖是远智的孪生妹妹,长相和远智极为相似,只是远智的五官看上去更俊逸,心颖看上去更柔美。她的身材较为娇弱,肤色更为白皙,武功远不及远智,心智却不输给他。她美艳,冷傲,天下被她敬爱的女性只有他们的母亲,被她敬畏的男性除了对他们的父亲计远道和她的哥哥计远智之外再无他人。对于其他人,她只有基于礼节的尊重。而没有像对于自己的父母和兄长那般,是发自内心的深爱。
远智回乡探亲的时间不固定,如果太久不能回去,心颖会让家中可信任的人护送她来济南府探望哥哥。有一次中行和修实陪同他们兄妹二人泛舟于这大明湖上的时候,他们兄妹二人一直说说笑笑,欢快的像个孩子。心颖跟远智说话的时候就像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总是尽量拖长音长,减缓语速。那天心颖一直和远智回忆着小时候守在他们的父亲计远道身边,远道总是尽可能的用自己渊博的知识和亲和的形象逗孩子们笑。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爹常常挽起自己的袖子,握紧拳头给我们看他胳膊的皮肤下面跑来跑去的‘小老鼠‘?”远智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回忆道。
“当然记得,他皮肤下面的肌肉鼓起来,从肩膀处飞快的奔跑到肘弯的位置,又迅速的跑回来,又那么一直来回的跑。那时候我们俩真的以为下面有只小老鼠,又笑又叫,真是太好玩了。”心颖撅起小嘴环抱着远智的胳膊,笑的花枝乱颤。
就是在那样的时刻,修实看的入了迷。他心底渐渐油然而生一股想要把心颖搂在怀里永远保护着的欲望。那天以后心颖那样的印象就一直烙印在修实的心里,他每天都幻想着要跟心颖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问心颖什么时候还来济南府。
只是他忘了,心颖的孩子气只展现给她最爱的哥哥,他能看到心颖柔软的一面并非是要表现给修实看,而是当着远智的面,她总想做个被宠爱的小妹妹。
她才不喜欢被保护。被不喜欢的人围着,对她来说不是受到新增的关切会感动,而是这种多余的无关紧要的照顾会带来累赘。
远智深知心颖的脾气。他只是淡淡的对修实摇摇头:“不知道呢。”
中行却在此时对远智说:“今早去鸽房收信时看到了从青岛村给你寄来的信。本来想着等你请完饭再给你呢,没想到小叶要请了,我就现在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吧。来的信有两封,一封是沈姑娘的,一封是心颖的。说不定里面有你们期盼的消息。午后回去你拿去读了就知道了。”
修实拍手叫好。远智还是淡淡的微微一笑。
不知回到镖局,正碰上院子里水井边打水的厨师齐振元。他大汗淋漓的从水井里往上提绳子,脚边放了三四个空桶。看着齐振元十分吃力,小莫快步向前,接过绳子很快就把几个水桶都装满了。
齐振元一直点头。“还是年轻人有力气,我这四十多岁的老人家真是干啥啥不行啊,没啥用喽。”
“怎么会呢齐大哥,你做饭好吃着呢,要是吃不上你做的饭啊,我们整个镖局的人都没力气用。”小莫憨憨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