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家璨让他们早点回房休息,晓风拉着不知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悄声问他:“怎么样,现在能明白早上跟你说的不能随便说话这回事了吧?”
“这话怎么解?”不知还是不太懂。
“哎呀,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你看,刚才在熊总镖头面前,那两个镖师一直在说今天发生的事,他们以为在讲实际情况,但是田中行却为此被熊总镖头一阵呵斥。再说昨天晚上,你觉得跟计掌柜、田中行说我溜出去吃饭了是实话实说,可是对我来说却是被你揭发了。还好他们二人不理会这样的事,要不然我也会被总镖头骂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孟大哥,我真没想到这一层,当初真没想到要害你。”
“我知道。往后说话一定要考虑清楚再说,宁可不说,也不能乱说。我认识你很久了,知道你只是涉世未深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不了解你的人会以为你故意使坏呢。你再想想,刚才在总镖头面前,那几个镖师一直在为我说好话,不断地贬低田中行。这一天你都在我旁边,明白我除了当面跟田镖师说的那些话以外,没再说其他的。可是田中行不一定会这么想了,他的朋友也不会这么想。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我收买了那些镖师,有意为难他。”
“不能吧,我们一整天都在一起,相距也不远,彼此之间说话都听的很清楚,他怎么会怀疑你说服别人讲他的坏话了呢?”不知又是一脸疑惑。
“你呀,往后听别人聊天的时候一定要多想想他们说话时使用的智慧,自己一定要多思考。你想啊,在客栈里那些镖师都想吃肉却不好意思说,中行怎么都不买,后来我买了肉又跟中行吵了架,吃人嘴短,他们肯定会帮我的。这样一来,就算我什么都没说,只要有人为我说好话,就有人会认为是我在使坏。”
“田大哥会这么想吗?”
“不知道,跟他亲近的朋友肯定会这么想。这种事啊,说不清。”
不知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修实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正火冒三丈的替中行鸣不平:“这事一看就是那个姓孟的在搞鬼!我早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走进门去对修实笑了笑,接着回到自己的床铺。他心里正经历着巨大的震颤,没想到晓风推测的事真的发生了。
“听说明天吴老板请总镖头吃饭,正好我们可以出去好好转转。一会我去叫远智,我们三个一起去游玩吧。听说泉水涌上来了,护城河的水位也上涨不少。我们划船散心,再找个好馆子好好的吃一顿。”修实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远智忽然走了进来。“刚从外面经过你们房门,就听见小叶叫我的名字,还说去划船去吃饭。你们是不是想自己偷偷溜出去,不带我了?”
“怎么会?刚才我是说一会叫着你一起去呢。”修实乐呵呵的笑着说。中行一直不说话,表情苦闷,远智看了看,便猜到了这次走镖肯定不太顺利。他转念一想,对他们二人说:“这样吧,明天吃饭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说。总镖头们要陪吴老板和苏夫人,估计要午后很久才能回来。咱们尽情吃尽情玩,好好放松一下。”
“然后回来帮你整理上个月的帐么?”
中行抬起头,苦笑着说。
“不然呢?你们能吃好玩好,整理账本的这几天里也不用外出,有多少镖师想得到这样的美差啊,每次到最后还不是给你们两个人留着?”远智像是突然被戳穿了小诡计孩子,脸上挂着害羞却得意的笑容。
诚义镖局济南分号的副总镖头有两个,一个是杨文衍,他主要负责联系镖务,找到有意向的委托人以后让熊家璨和计远智与委托人洽谈镖务内容,行镖路线及酬金等,大多数时间里他都留在济南府,很少外出;另外一个副总镖头则是关安年,他有着丰富的行镖经验,常年奔波在外,就算返回了济南府,白天的多数时间也会到处巡视。
中行回来后的第二天上午,吴正语跟熊家璨说好了在江湖客栈的雅间里请诚义镖局的总镖头、副总镖头吃饭。家璨只叫了一个镖师,即是孟晓风,另外又让莫不知去禚广亨家去请另外一个副总镖头关安年。自从禚广亨被他的叔叔算计后整天疑神疑鬼,总担心身边的人会再次谋害他,于是请了诚义镖局的镖师们到他的宅院里看家护院。关安年这几天就在禚家指导镖师们护院要点。
小莫来到禚府,说清楚来意后,禚家家丁让小莫在门口等一会。过了很久家丁才领了一个男子走出来,想来禚家一定很大,找人才会用那么长的时间。
小莫和关安年彼此都没有见过对方,安年从门里出来,表情不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伙。
“我就是关安年,你说自己是我们镖局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安年皱着眉头,严肃的审视着小莫,半信半疑。
“关总镖头您好,我是新来的趟子手莫不知,是前几日随计掌柜从青岛村来的。昨天随田镖师去泰安府走镖,听说您昨天才回来,还没跟您见过面。”小莫恭恭敬敬的向关安年解释道。
“这么说你是跟晓风一起过来的?”安年眼里流露出一些开始相信的眼神。
小莫又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下孟晓风的能力。他总是能用最快的速度和身边的陌生人熟络起来。没想到同样是住在大院里,晓风已经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认识了安年,还被他记住了名字。“是的关总镖头,我和孟大哥在青岛村的时候就认识,昨天也一起去了泰安接吴老板的夫人苏氏。熊总镖头让我来给您传个话,吴老板今天在江湖客栈的雅间请饭,他们先去了,让您也尽快过去呢。”小莫一直对安年笑,对于前辈他总是充满敬畏之心的,总想着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些好印象。然而安年表情一直很冷漠,无论小莫怎么措辞,他都没有什么表情。
“好了我知道了。”安年冷淡的说。说完这句他直勾勾的盯着小莫,盯的他浑身不自在。安年既没说让小莫走,也没有再吩咐小莫其他事情的意思。小莫难受的用手抓着后脑勺,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这是干啥呢?”安年看起来十分不满小莫这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小莫抬起头望着安年灼热的眼神,更加紧张了,他想赶紧找个话题掩饰内心的紧张:“没…没什么,听您的口音,像是奉天人啊?”小莫看了看安年,只见他长着菱形脸,身材矮胖,一字直眉,眉毛自鼻梁处往两边直直的扬上去。鼻子光滑明亮,鼻下有稀疏的胡茬。嘴唇比常人宽,不翘,看起来像是贴在脸上的两根宽面条。他脸上自始至终只有一种质疑的表情,带着轻视,虽然个子不高,却有一种使劲把人瞪在眼皮底下的气势,给人一种不安的冰冷感。
“是奉天的,你问这个干啥?”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田镖师跟您的口音有些类似。”
安年冷哼一声,像是没听见他提田中行的名字一样,没有任何回应。他突然问了一句:“昨天你是第一次跟着走镖吧,在路上都干什么了?”
“噢,我驾着马车跟在后面,有时也喊镖局口号。”小莫可算是舒了一口气。
“恩,其实这些活镖师也能干,有些人非得多带一个伙计跟在后面。”安年更加不屑了。
小莫尴尬的点点头,不知道对此该做何种回应。
安年又冷笑一声:“哼,所以说啊,镖局根本不需要趟子手。养那么多吃闲饭的人干什么?”说完这句,他转身向江湖客栈的方向走去。
小莫愣在原地,惊讶的张大了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努力跟副总镖头套近乎,没看到他的笑脸也就罢了,竟然会毫无防备的被泼了一脸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