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从登州府回来,一进门,就从永亮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背,本来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啊”的一声尖叫,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去你的,闹什么闹!”
“哎呦,怎么才两天不见,脾气怎么长了那么多?还胖了那么多呢?脸上还有那么多手指印…是不是调戏哪家姑娘被人扇的?”晓风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起来。
永亮听见“调戏姑娘”这几个词,突然一阵害羞。“你怎么那么烦人呢,什么事都知道。”
“哎哟喂,袁永亮真的有桃花运啦,是谁家的姑娘,我去给你撺掇撺掇,牵牵线。”
永亮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也不搭理晓风,扭脸傻笑着走开了。
晓风转身往院里走,在中堂正好碰见了往外走的雷云,他赶紧问雷大叔好。
“晓风啊,平时没少偷懒去了饭馆吧?永亮那个傻小子把你给卖了。”雷云边点头边对他说。
“饭馆确实是常去,偷懒可是没有呢。也就是中午偶尔去外面改善下伙食,每次去之前我可都跟周婶说了,从来不浪费粮食的。饭后也就回来了,也没耽误多少功夫。再说了,在雷大爷眼皮底下,谁还敢偷懒呢?”
雷云点点头。“恩,这有脑子的,说起话来就是和那没脑子的不一样。你聪明又上进,总能很快明白别人为什么问你,也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叔看好你,好好干。”
晓风自信满满的微笑着:“大叔厚爱了。”又坏笑着问:“永亮那小子脸上身上全是伤是怎么回事?”雷云一五一十对他说了。晓风拍手叫好:“哈哈,那个傻帽,早该这么收拾他了。”雷云也点头:“依我看呀,这小子就算走运能去分号,也待不过半年,肯定会被人排挤回家的。他这性格要是不改,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上午,不知三人正在练武场练习的时候,正门里突然来了两个陌生男子。两个人像回自己家一样没敲门,迈过门槛直接往后院的方向走。一个一语不发,一个叽叽喳喳。那个不说话的男子,进门以后只是四下望了望院子,然后静静的从不知三人旁边走过去,他步伐沉稳,表情冷漠,仿佛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不知停下动作,望着那人走过去,总觉得他似曾相识。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知轻扯嘴角,含蓄害羞的微笑着对他问好。那人点头,也说“你好”。
不知觉得那人跟多数人不一样。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却分明能感觉到那声音的气力来自丹田,声音如同他的步伐一样,沉稳有力,真挚诚恳,又不过分热情。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那般是颤抖而没有底气的低语。
而另外一个叽叽喳喳的人,从进门的时候就在自言自语的说院子里的陈设哪里变了,哪里没变。他和那个冷漠的男子一起进了门,过了门槛就分开了,那个人径直往里走,他自己却在院子里到处逛。他不仅自言自语,说话的时候还眉飞色舞。自从进了门一刻都没安静下来,滔滔不绝。不知觉得这个人像个疯子,自己跟自己说话还能那么开心。
铭义也停下来了,毕竟今天进门的两个人都不太寻常。永亮还是继续打拳,身上的伤刚刚好些,再有什么把柄被雷云抓住,又会是一顿暴打。
那个叽叽喳喳的人看到练武场上只有一人在练习,突然来了兴趣。他像是发现了会动物体的小猫,在不易发觉的地方突然安静下来,凝视,俯身做出往外冲的动作。然后像离弦之箭一样朝着永亮冲过去。
“身手不错嘛,我要跟你练练手。”那人只安静了片刻,偷袭的时候又开始说话了。
永亮正在想雷云,想起他来就咬牙切齿。他正愤怒至极又无处释放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了一个要跟他切磋的陌生人。这一个多月里,他武艺精进了很多,再加上这会正处于极度愤恨之中,招式也变得狠毒起来。
那个叽叽喳喳的无非是为了迅速和人熟络,博得众人眼球,手上没用几分力道。他跃起身子扑过去,想推永亮的胸口,没想到永亮突然倒地躲过这一击,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用蛮力拽住那人掠过自己头顶的腿,向后方狠狠地甩去。
那人完全没想到永亮会在瞬息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整个人被悬空甩出,手掌着地,连着三个后翻才站稳脚跟。
“好猛的力道,真是过瘾,再来几个回合。”那人又开始叽叽喳喳。他又跑到永亮面前,也用蛮力压制住永亮的双手,没想到永亮竟然用他的头狠狠地顶自己,这人毫无防备,立刻觉得胸口气血翻腾,憋闷的说不出话来,后退几步愣在原地。永亮呲牙咧嘴,轻身前跳,伸出一条凌厉的腿朝那人的脑袋劈去。以永亮现在的力道,如果那人躲闪不及,恐怕会一命呜呼了。
“住手!”雷云从身后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掌把永亮打翻在地。永亮定睛一看,气势立刻颓了下去。
“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这位是京城总镖局的镖师朱悦祥,厉总镖头身边的大红人,伤着他你怎么担待的起!”雷云青筋暴起,朝着永亮怒吼。
永亮总算机灵了一回,他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立刻调转身体跪在朱悦祥的面前:“小的眼拙,请朱大镖师恕罪。”
“没事没事,起来吧。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直爽的性格。方总镖头有没有安排你去哪个分号呢?没有的话我去请示他,看看能不能把你调到京城来。”
永亮大喜过望,感觉因祸得福。他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握住朱悦祥的手不停的说谢谢。
一旁的雷云摆出了一张“永亮竟然也会有今天”的不屑表情。
永亮此时自我膨胀到了极点,看到雷云和朱悦祥去后面的院落,连功夫也懒得练了,逢人就说自己要去京城了。晓风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他,听见他自夸也不愿意跟他说话,脸上却是酸溜溜的表情。
晓风走到不知和铭义面前,拉着他们俩说话。“真是想不到,我这想去京城的去不成,最没希望去的竟然最早去了。”
“之前安排你去济南府的时候看你很高兴啊,原来你不想去那儿啊。”不知不解的问。
“我是因为诚义镖局在京城也有总镖局,才投奔这的。总镖头安排了我不能不去啊,不听从安排,还能有饭吃么?”
“那你可以先在济南府好好干,说不定以后会有机会,让你去京城呢。”不知乐观的笑。
“怎么会呢,京城的镖师会往济南府调,反之则不然。总镖头说让你去一个地方,签了契约,在约定的期限内,基本上只能效力于那个分号了,除非当家人有另外的打算。”晓风认真的给不知和铭义解释,抬头却看见不知有些忧郁的表情。他立刻明白刚才不知说的话是为了安慰自己,于是转而一笑:“有时候觉得你真好,虽然很多事看不明白,却总是这么真诚,笑对所有事。”
不知微笑以对。
“所以啊,”晓风对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朱镖师和计掌柜在分号说话都有分量,如果他们回乡探亲这段时间里你们能有所表现并被他们看上,即便是方总镖头已经事先决定好你们要去哪个分号,也还是有转机的。”
“你是说,计掌柜也回来了?济南府大掌柜计远智吗?”不知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还能有谁?他们俩应该是一起来这的啊。你们没看到么?”
不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已经决定好要去哪个分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