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宏伯叫三个年轻人上前施礼,依次向可钦介绍。“方大哥,这是我的三个徒弟。这是孔铭义,我侄子,从小跟着我习武练习,基本功较为扎实。”可钦边点头边打量着铭义,他比自己高半头,脸圆而小,眉毛黑直,眼睛很大,眼球比晓风还要突出,仿佛眼眶盛不下眼球才胀起来的,鼻梁高耸,嘴小,唇厚,身材瘦而修长,隔着衣服可以看到肌肉的轮廓,看上去很结实。眉心的皮肤有褶皱,应该是平时常皱眉的缘故。
宏伯又指着不知,“这是莫不知,来自曹州府。”
可钦呵呵笑着,问不知,“怎么取了不知这样的名字?”
不知只是笑,师父不示意让他说话,他便不敢多嘴。宏伯说:“这孩子老实本分,见到生人话少,熟络了话就多。方大人问你话,就实实在在的回答吧。”
得了师傅的指示,不知不紧不慢的解释起来:“我父亲常说,这世上有浩瀚无边的知识,越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越是虚怀若谷。一个人学的东西越多,越能感觉到自己浅薄和无知。他希望以此提醒我决不能骄傲自满,要多学多问。”
可钦点头,“恩,谦虚好问,是个好名字。你姓莫,莫不知,岂不是没有不知道的问题了?”
不知青涩的摇头,“不敢不敢,晚辈还差的远呢。还请前辈多多赐教。”
可钦微笑着看着不知。他长着圆脸,下巴略尖,眉毛不浓但是挺黑,眼睛不大却黑白分明,鼻子略胖,嘴唇像自己,也是上薄下厚,但比自己的嘴小些。耳垂很大,圆润饱满。他的脸本来就不大,五官长得又紧凑,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线,看上去憨憨的样子,讨人喜欢。
宏伯又指着面色较黑,身材高大却有些迟钝的永亮,“这是我另外一个徒弟,袁永亮,青州府人,他和不知二人,是我去各地卖艺的时候…收的徒弟。”说道‘卖艺’两个字,宏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起二十年前同样和可钦一起在另外一个镖局做镖徒,二十年后他已然在另外一个镖局做了副总镖头,而自己却靠功夫卖艺维持生计,顿时觉得造化弄人,底气不足。
可钦察觉出宏伯语气的变化,于是伸手拍拍宏伯的肩头,对三个年轻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安稳的日子也好,奔波的日子也好,只要自己喜欢,用心去做就能无愧于心。你们师傅淡泊名利,洒脱自在,你们能学他几分做人的态度和气度也是很好的。”众人点头。宏伯尤为感激。又接着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其实有事相求。不比青岛村靠着海,天气湿润,我们内陆地区连年大旱,颗粒无收,不知、永亮年纪轻轻跟我学武卖艺,养家糊口。虽然是卖艺,我教给他们的却不是花拳绣腿,都是实打实的功夫。他们年纪都大了,不能总靠着卖艺养家,总要学些真本事才能立足。烦请哥哥收留他们做伙计,从趟子手做起,好好学学真本事。”
可钦看看三个年轻人,又看看宏伯期许的表情,略感吃惊的问:“那么年轻的小伙子,要来当趟子手吗?这其中的风险你是知道的,一般做趟子手的都是成家了的中年人,同镖师一样,每次走镖前都在家打点好一切,做好最坏的准备。这几个小伙子还都没成家吧?可知道走镖的凶险?当真铁定主意要吃这碗饭?”
三个年轻人连忙点头。宏伯又解释:“他们都知道的。本来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靠天吃饭,可近年来旱灾可害苦了我们,地里产的粮食不够吃,去卖艺看客也不像以前出手那么大方。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吃不饱了。与其被饿死,不如让他们跟着镖局学些真本事,运气好了还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将来挣了钱,也好回家风风光光的买地盖房,娶妻生子。”
可钦看了看三个小伙子坚毅的神情,同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三个就留下吧,这几天让孟晓风带着你们好好转转,休息一下,后期会安排你们去分号镖局做趟子手。”三个人欢喜的笑开了。
可钦让晓风带着三个年轻人去正门旁边、与会客厅相对的倒座房休息了,方镖头让他们三个从此在这个房间住。房间里是通铺,不太明亮,倒也干净整洁。四个人又相互认识了一番。孟晓风的声音极其洪亮,即使跟他说话的人相距不足一步,声音也不减小。他的声音在偌大的院子回荡,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的聒噪。
到了吃饭的时间,晓风又带着几个人去厨房吃饭。出了他们的房间,晓风便兴致勃勃的向几个人介绍院子:院子坐北朝南,分为三进。第一进院子中央是练武场,附近有放置武器的架子,是镖师向镖徒传授武艺、镖师之间相互切磋学习的地方。门口是倒座房,有几个房间,管理杂务的伙计、趟子手和厨师在这住。院子左右分别是镖徒室、行镖室、账房,行镖室里放置着镖旗、镖箱等,有时也用来放置武器。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中间就是刚才去过的中堂,也是会客厅。穿过中堂来到第二进院子,左右分设镖师室,厨房,餐厅,第二进和第三进院子中间也是会客厅,用来洽谈镖务,闲杂人等不能随便逗留,谈走镖的生意时也只有总镖头和掌柜在场。左右的耳房作为仓库。第三进院子北面正中间是正房,正中是佛堂,终日香火不断。当家人从京城来青岛村的时候会住在这。东西厢房给总镖头和副总镖头住,方可钦住的即是西厢。西厢房和北正房之间有一座小房,是镖局的银库,用来储藏白银。除镖头和掌柜以外不得入内。第三进院子除非镖头有令,连镖师都不能入内,更别说镖徒和趟子手了。孟晓风立在第二进院子里,跟几个新人介绍完,就带着他们进了厨房。
这间镖局虽然有几进院落,从规模上来说,却不大。厨房空间紧凑,灶台干净低矮,台面上整齐的放着很多锅碗瓢盆。案板沿着墙壁围了一圈,下面为放置食材的橱柜。房间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几条板凳,供人用餐。晓风引领三个新人入了厨房,示意他们坐下。灶台旁立着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婆婆,看见来人是晓风,立刻笑逐颜开的说:“小孟啊,快吃饭吧,今晚大婶做了消暑解渴的冬瓜蛤蜊汤!”她从旁边取了一个干净的碗,拿了勺子盛起一碗递给晓风。铭义进门看见这位大婶,立刻弯腰恭敬的叫了句大婶好。大婶看到陌生人先是一愣,后又笑呵呵的对晓风说,这几位是新招的伙计?晓风一边从大婶手中接过那碗汤,一边互相介绍他们给对方。他转身把汤递给铭义。小声嘀咕:“眼力劲不错。”铭义微笑。盛汤的这位是周婶,是镖局的厨娘。晓风捧着碗喝了口汤,不停的夸赞味道鲜美。周婶又依次给他们盛了饭菜,也坐在他们周边,关切的看着几个年轻人狼吞虎咽的吃饭。她不停的提醒几个年轻人吃慢点,又从几个人吃饭的样子中看出对自己厨艺的肯定,笑得合不拢嘴。晓风又说,周婶厨艺好,在青岛村的这些日子,要多吃些,往后去了各地的分号,厨师都是大老爷们儿,可没那么好的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