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前些日里偶感风寒,卧病榻中,此时听闻两个女儿即将远行,形容更是憔悴忧伤,丫鬟扶着她半坐起身子,握住长女杜瑞雪的手,道:“你姐妹两打小没出过远门,此去一切需当小心谨慎……咳咳……”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丫鬟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一会儿她才缓和过来,续道:“雪儿你自小听话懂事,为人处世极有分寸,母亲倒也不为你担心。”说着望向杜玲儿,神色间颇为担忧。
杜玲儿走上前去,跪在塌前,轻声道:“母亲请放心,玲儿定会听姐姐话。
李熙欣慰地笑着,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叹道:“你们也长大了,是该出去见识见识这世界了。”话语中说不出的离愁别绪。
两姐妹心里也都感伤,眉眼泛红,垂手不语。
李熙道:“你们出去吧,叫无殇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两姐妹点点头,不舍望了望母亲,退了出去。不一时无殇进门来,躬身行礼,叫道:“叔母。”
李熙微笑道:“你与雪儿虽然尚未完婚,但叔父叔母早已将你当女婿看待,临别在即,你又何妨叫我一声母亲?”
无殇俯首道:“是,母亲。”
李熙嫣然一笑,她的性格像杜瑞雪般温和,容貌却更似杜玲儿,虽已上了点年纪,但一瞥一笑间,却别有一番美丽。
她望着无殇,轻叹道:“当年你与你父来到杜家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岁月匆匆,一晃眼已是十八年,你也已经长大成人了。”顿了顿,接着道:“母亲膝下无儿,雪儿和玲儿都是母亲的心肝宝贝,而今要随你远行,母亲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保护好她们。”
无殇毕恭毕敬道:“母亲放心,只要无殇还有一口气在,定要保护她们姐妹两安然无恙。”
李熙点头道:“好,你也去吧,告诉她们姐妹两个,不用再进来了,免得大家伤感。”
无殇心中暗自一叹,道:“是,母亲。”深深一揖,退出门去。与杜家姐妹说了李熙的话,两姐妹跪在屋外,拜了三拜,洒泪而去。
府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并四匹好马,西门凌傲坐在其中一匹马上,见无殇与杜家姐妹走出门来,忙跃身下马,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招呼他们走到一辆马车旁,为他们打起了车帘布。
三人登上马车,坐在猩红的软垫之上。杜瑞雪掀开侧手边的帘布,不舍的望着杜府大门上方那块匾额,心中感伤,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马蹄声响,车轮缓缓动了起来,带着他们朝城门而去。
师铭守在城门处,马车缓缓停下。师铭向西门宇所乘的马车躬身道:“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西门宇的声音隔着车帘布传来,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守好西宁城。”
师铭俯首听命:“是,老奴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让西宁城落入别人手中。”
西门宇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西门凌傲一挥手,车马继续向城外而去。
西宁城外的一处山丘上,十数匹骏马并排而立,骏马前分别站着十数人,赫然便是先前出城来的程家众人。
程奉天眺望着西门宇他们的车马出城而来,缓缓向远方驶去,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身旁一人道:“家主,他们离开了,我们是否追上?”
程奉天摇头道:“不,我们回城。”
“回城?”那人不由一怔。
程奉天道:“对,回城,我们的任务就是夺取西宁城。”
“那他们……”
程奉天冷笑道:“不必管他们,六皇子殿下自有安排。”话音刚落,忽地眉头一沉,急喝道:“小心!”
他的声音响起时,四周地上忽地闪出数十道寒光,向他们激射而来。
这一下来得突兀,虽得他提醒,但终究有四五人反应慢了些,被寒光打中,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余下人等急忙汇聚在一起,紧张的望着四周。程奉天扫了一下地上的尸体,沉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暗施偷袭!”
地面忽然隆起,像土龙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程奉天冷哼一声,手中长刀猛向其中一处挥下,一片刀芒隐没地中,只听一声闷哼,隆起的地面忽然落下,渗出丝丝血迹。
接着他一按马鞍,身子冲天而起,身在半空旋转一周,刀随身转,刀芒以他为中心,成一个圆向四周笼罩而下,正好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刀芒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砰砰”几声巨响,大地开裂,一道道黑影犹如鬼魅般从地下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人定眼一看,只见对方清一色身披黑袍,黑布蒙面,仅露出了凶光满布的眼睛。
一人哈哈大笑道:“程家主果然不愧有西宁城第一高手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奉天落身马上,淡淡地向那人望去,只见他和其余人一般装束,只不过胸口用金丝绣着一团火焰,想来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冷声问道:“尔等究竟是何人?”
那人阴测测的笑道:“地绝!”
程奉天闻言色变,近些年江湖上出现了两个恐怖的杀手组织,一个“天绝”,一个“地绝”,江湖人称“天地双绝”,专做大案,往往一出手就是灭人全族,鸡犬不留,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
他收敛心神,冷声道:“我程家与地绝从无恩怨,尔等为何出手偷袭?”
那人嘿嘿笑道:“程家主这话未免也太过可笑,人人皆知地绝行事向来认钱不认人,与恩怨全然无关。”
程奉天道:“既如此,是谁请你们来的?”
那人摇头道:“地绝有地绝的规矩,向来不会透露雇主信息,程家主不必再问。”
程奉天一笑道:“尔等不就是为了钱吗?对方出多少,我程家愿出双倍价钱……”
那人打断他的话道:“哼,地绝行事虽是为了钱,但也不至于如此反复,程家主何必浪费时间?”蓦地里大喝一声:“动手!”
众黑衣人闻声而动,身影一闪,诡异的消失在原地。那人却是飞身而起,直向程奉天扑去,只见他身在空中,蓦地里寒光闪闪,双手里已握住一对兵器,竟是一对子午鸳鸯钺。他双手向前一掷,子午鸳鸯钺脱手飞出,呼呼旋转着向程奉天飞去。
程奉天长刀猛地劈出,砍在其中一把钺上,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心中不由大骇,此人内功之强,竟不在自己之下。不由他多想,另一把钺已飞临额前,他身子向后一倒,险险避开。耳听得破风声至,知是黑衣人已然杀到,听风辩位,猛地一掌拍出。
“砰!”地一声,他与那人对接一掌,身下之马不堪重负,轰然倒下,他一按马背,飞身向后跃出。
那人也被反震之力震得飘然后退,飘出丈许才落到地上。
马身倒地,忽地嘭的一声,爆炸开来,血肉横飞。
程奉天刚自落地,鸳鸯双钺倒飞而回,向他身后袭来。他轻喝一声,旋身一刀,拨开一把,同时身子后仰,右脚抬起,踢开了另一把。
鸳鸯钺偷袭无功,又飞回到那人手中。
程奉天转身望着他,瞳孔微缩,此人应该是自己这十年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如此身手,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凝目望了望他手中的鸳鸯钺,忽地心中一动,失声叫道:“你是‘钺神’童木飞?!”
那人嘿嘿一笑,也不出言否认,显然是默认了。
十数年前,童木飞的鸳鸯钺在“奇兵榜”上排名第五,不少高手败在他的鸳鸯钺上,因为他使的是鸳鸯钺,所以人们称他为“钺神”。后来听说他败在了西龙城主方青竹手上,便从此销声匿迹,人们都以为他郁郁而终了,想不到他竟然加入了杀手组织“地绝”。
程奉天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童木飞哼道:“可惜什么?”
程奉天哂笑道:“可惜了昔日大名鼎鼎的‘钺神’,而今却自甘堕落,成了为钱卖命、见不得光的杀手。”
童木飞嘿然笑道:“你也好不了多少,你程奉天也只不过是六皇子养的一条狗。”
程奉天沉下脸,断喝道:“究竟是谁请你们来的?”
程家为六皇子效命的事儿鲜为人知,童木飞既然知道,那这件事就绝对不是简单的雇凶杀人那么简单。
在他与童木飞动手之时,那些消失的黑衣人陡然出现在程家众人身后,猝不及防之下,程家已有数人丧命。
程奉天快速扫了一眼,便知“地绝”此次派出的皆是高手,实力强过己方,若再拖延下去,自己拼得重伤,倒是可以走掉。但自己带出来这批人,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心念电转,忽地飞身而起,向不远处的战圈扑去,企图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地绝”几人,也好减轻手下人的压力。
童木飞早料到他有此打算,在他身子跃起时,手中鸳鸯钺再次抛飞,变幻着轨迹向他攻去,同时自己也跃身而起,飞了过去,口中哈哈笑道:“程家主,我们尚未分出胜负呢!”
程奉天心中大怒,但又不得不撤回身来,挥刀斩落。但却斩了个空,鸳鸯钺忽地转换了轨迹,分由他身旁划过,立即倒转回来,切向他脖颈。他身子向前一躬,避了开去。
正在此时,一股劲气压顶而来。童木飞已然飞临他上空,头上脚下,如苍鹰扑食般猛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