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耿一席话说完,待众人平息,站起身来,换了杯盏为大碗,自行斟满,对着黄川劲躬身敬酒,道:“黄教头,林某深知黄教头武功世家,一身功夫,按照家规,从不外传,但今日为了小女,兄弟我今日只得腆着脸求黄教头收宝薇为徒,待教了她身好本事,将来起事,也不必我担心牵挂。”
林宝薇闻言一撅嘴,道:“爹,我才不想学武功,我平日里看他们练功好玩就好了,我不要练。”林耿一瞪眼,微怒道:“黄教头收不收你还两说,你别来胡闹。再说平日里黄叔叔对你不好吗?你干嘛不肯跟着人家学本事!”
“黄叔叔平日里是对我极好的,可我就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打打杀杀的好辛苦。”林宝薇在一旁自言自语,林耿又瞪她一眼,林宝薇依旧绷着一张不满的小脸嘴里不停嘀咕。
黄川劲见二人斗劲,站起身来也换过大碗,斟满起身一饮而尽,林耿见状也仰头喝干,二人放下酒碗,黄川劲笑道:“我黄某当年带罪之身,若不是寨主搭救,早已尸骨埋没荒草,今日既然寨主看得起我,我自当倾心教授薇儿,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林耿大喜过望,忙道:“黄教头请说!”
“这孩子聪慧过人,又是李若冲李将军之后,我想将他一并收为弟子。黄川劲无德无能,但愿以我这三脚猫功夫,稍稍告慰李将军英灵。但这孩子现在毕竟是寨中子弟,没有寨主应允,黄川劲不敢擅自做主收他为徒。”黄川劲指着李骏捷道。
林耿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这样最好不过。”转眼便道:“这个就按黄教头说的来。”
李骏捷闻言先是一惊,想到黄教头此前搭救自己,平日里对这位黄教头也暗自钦佩,不禁喜从中来。唐子溪在旁也感意外,搂了搂李骏捷肩膀,道:“骏捷,你好运气啊!快去给师父磕头吧。”李骏捷憨笑,正要起身,却听林耿道:“薇儿,你还不动吗?”
林宝薇本意本不愿拜师学武,但见李骏捷一副开心的样子,心想似乎倒也不是什么苦差事,身旁又有顾大娘在耳边不停哄慰劝导,只得泱泱起身迈开步子,和李骏捷一道绕过桌子,对着黄川劲齐刷刷跪了下去,顾大娘端来茶水依次给二人递过,二人行过拜师礼喊了师父,黄川劲直乐的合不拢嘴。众人举杯相庆黄川劲收徒之喜,酒过三巡,傅老四又自斟自饮了杯,眼神迷离的道:“黄教头好本事,大哥连独女都指名道姓要拜你为师,兄弟我也敬你一碗。”说着也抄起大碗斟满酒伸来,手到半空,又道:“既然连个外来的小子都收了。那二哥的独子韩鹰,五哥的独子贺南羽为何不收?莫不是,你觉得他们不配?”傅老四嘴角一咧,酒碗陡然落下,酒水哗啦四洒,黄川劲瞧他神色已知酒非善酒,伸手一抄托住碗底,手腕翻转,转眼间将四洒的酒水悉数罩入碗中,就是一滴也未落在桌上。
众人见黄川劲露了这手都是齐声叫好,却听黄川劲道:“傅首领,您醉了!”说完毕恭毕敬将酒碗奉上,傅老四脸色难看,伸手接过,端起一饮而尽,黄川劲也端起酒碗,道:“韩鹰自小好勇斗狠,传他武功,只怕多了许多祸端;至于贺南羽那孩子,身子单薄,不适合练武!”说完也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掷在桌上,对林耿一抱拳,道:“黄某直言,望寨主莫怪。”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自顾自坐下。
林耿忙着为二人打圆场,摆了摆手,道:“诸位,黄教头身为我寨总教头,平日里教众子弟拳脚功夫已是劳苦功高,况且黄教头说的在理,韩鹰性子狠辣,贺南羽体弱多病,人所共知,诸位莫要多想。黄教头收谁为徒自有他自己决断,我们无权干涉。四弟则是怜惜韩鹰和贺南羽两个侄子,无可厚非,二位皆是我寨柱石,万不可为此伤了和气。”林耿说到这顿了顿,望着傅老四,道:“四弟,你没话说吗?”傅老四仍是斜着嘴角,冷笑着一碗一碗喝着,待喝到第三碗,喝了一半将酒碗往地上一摔,背身疾步而去。身旁亲信去拉,林耿喝道:“由他去,你们坐下。”那几人不敢违逆寨主,翻身愤愤坐下。
李骏捷和林宝薇既拜黄川劲为师,打第二日起便整日跟在黄川劲身前学武。二人既有过命之交,相处倒也融洽,林宝薇是个黏人丫头,整日里喊着李骏捷为师哥,李骏捷哪里接触过什么江湖门派,时常让他喊自家名号就成,不必拘礼,林宝薇不依,李骏捷无法,也便任由她喊着。李骏捷本队林耿父女有救命之恩,再加上是李若冲之子,林耿自然对李骏捷青眼有加,让他师兄妹俩不止一块练武,还特准他进入学堂,和林宝薇韩鹰贺南羽一块跟着孟夫子读书写字。因旧学堂妙云堂被烧,林耿便让孟夫子在自家庭院前的微桑阁教授几人。微桑阁陈列儒道两家典籍无数,孟夫子嗜书如命,早前想要进去都需林寨主批准,如今这里即成学堂,孟夫子自然满心欢喜的当个教书先生。可好景不长,李骏捷自幼便通读四书五经,虽为儒学经典但也食之无味,若不是柳月娥当年迫他背诵,怕是一页也看不下去。如今孟夫子又重新教了遍,李骏捷自然大感无趣,整日在学堂中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寻章摘句的与孟夫子为难。孟夫子平日里自视甚高,哪里容得下如此顽生,每到上课之时便将他赶到外面。过了几天,林宝薇将这事告知了林耿,林寨主虽觉李骏捷顽劣但终究“教不学,师之过”,明说暗斥了孟夫子,孟夫子也不敢惹恼了寨主,只好从新让他回到学堂。李骏捷失了自由,便训斥林宝薇这个师妹多嘴,依旧在学堂中捣乱作怪,弄的孟夫子苦不堪言。如此三人无法调和,孟夫子便想到一折中之法,将李骏捷赶到了阁楼上,这样便不算将李骏捷赶出了学堂,寨主自然无法迁怒自己。自此,每到上课之时,李骏捷便一个人在阁楼上晃来晃去,微桑阁甚大,是天河寨最大的建筑,楼下厅堂宽大明亮,阁楼之上也是书架如林,李骏捷自己一个人在上面随意翻着典籍消遣时间倒也自在。看的神烦体躁时便直接在阁楼上习练黄川劲所授的各套拳法,掌法,如此打到兴起时,书架翻飞,灯柱横卧,时常楼下摇头晃脑的读着四书五经,楼上乒乒乓乓的闹出大动静。孟夫子每次上来看到便是一番训斥,李骏捷理亏,只得灰溜溜的自行收拾。下课之时,林宝薇则上楼看看这个忙着收拾的灰头土脸的师哥,自己嘻嘻哈哈的问候几句便弯下腰来帮着把书本捡起,合力将书架扶正。李骏捷心里感激,但也不愿说出口,两人间,林宝薇话多机灵,左一搭右一搭的没完没了,上句:“师哥,上次师父教的长拳十三势数来数去就八招,为何叫十三势啊?”李骏捷不答,便又道:“是了,多半是创这拳法的人不会数数,和二叔一样,时常来我家时和我爹说,来,大哥,喝两杯,结果一喝就是几十杯。”说到这,又叹了口气,道:“哎,可惜二叔五叔也不在了,以往我们几家在一块吃饭可真热闹。”林宝薇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叨着,李骏捷在一旁手脚不停,时不时“嗯”一声以作搭理,林宝薇说得兴起,又道:“我爹常和我说我们大宋以前有岳飞岳爷爷,韩世忠,韩大将军,近些年又有辛弃疾辛大人,这些人啊都是大英雄大豪杰,可惜啊,我是个女孩,不然一定要让我也要习武从军,也当个大英雄。”说到这忽觉外面鼓噪起来,李骏捷也放下活计往窗边探头看去,林宝薇也不以为意,又道:“其实我爹爹他自己也是个大英雄的,又何必非要我也当什么大英雄呢?何况我一个女孩家,当什么大英雄大豪杰,每天好吃好玩就好了。”说到这见李骏捷浑然不在听,嗔道:“喂,师哥,你干嘛不听人家说话啊!”李骏捷头也不回答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林宝薇撇了撇嘴,道:“我说我爹爹是大英雄,你说是不是?”
李骏捷“啊”了声,叫道:“哎呀,大狗熊,真的是大狗熊啊!”林宝薇着恼起来,叫道:“你才是大狗熊!”
李骏捷从窗边回身,满脸堆笑,边走边叫唤:“大狗熊,真是大狗熊!”林宝薇听闻李骏捷仍在出言辱骂家父,不禁怒从心来,捏住李骏捷胳膊,一掌打在了李骏捷胸口,李骏捷猝不及防,不自禁倒退几步,后退间脚后跟搭在了横卧在地的灯柱上,只听“呜啊”几声,李骏捷后跌下去,仓促间双手后撑,哪知双手探过去空无一物,原来李骏捷后退间早到窗边,窗沿不高,方才及腰,李骏捷一个倒栽葱从窗户翻倒下去。林宝薇见状吓得赶忙去拉,才踏几步已见李骏捷双脚从窗沿边一闪而没,林宝薇哪里料得到这出,急切呼叫间已红了双眼,到了窗边急往下看,却见李骏捷空中一翻,逆转身形,落地间头上脚下,往前一扑滚了一圈方才止住身形。李骏捷从阁楼跌下本自吓得脖颈冒汗,但见自己急切间倒转身形,卸去了堕势安然落地,不觉甚为得意,只空空望着阁楼傻笑,忽听一声喝:“李骏捷,你做什么?”
李骏捷闻言向身旁看去,却是寨主林耿,六首领周同,身旁跟着张绕,以及师父黄川劲。问话的正是黄川劲,李骏捷忙回道:“师父,我下来看看!”黄川劲眉毛一拧,还未说话,林耿道:“怎么?微桑阁没楼梯吗?”
李骏捷赔笑回道:“有的有的,就是一时心急了!对不住了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