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溪惊喝一声,奔上前去,推开两人护在李骏捷之前,只见李骏捷胸腹衣衫也已被抽烂,唐子溪回头叫道:“你们是要杀人吗?”
那韩鹰一鞭胡乱抽去,唐子溪挡住了大半,只觉皮肉刺痛,脸颊火烧也似,不觉叫了声。韩鹰寒着脸,沉声道:“这小子我抽了他那么久都没叫过,你只抽了一鞭就嚎,真是没出息。”
韩鹰说完,一少年凑到韩鹰身旁道:“少爷,现在就杀了这小子给二首领报仇吧,再耽搁被人发现,告诉了寨主,只怕寨主责怪。”韩鹰闻言,撩了撩额头湿发,仰天喃喃道:“爹,今天就是我为你报仇之日。”说完,垂首间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抬步向二人走去。
忽地一声炸雷,李骏捷神志一清,见唐子溪在旁,正道奇怪,抬头间又见韩鹰手持短剑缓缓走来,心道:“这小子当真要杀我为父报仇吗?哼!杀父之仇如何能不报,杀父之仇如何能不报!”想到这不免想起亡父,心中凄凉,恨自己就此死去再也不能替双亲报仇,心中一片怅恨。转眼间,韩鹰已在身前,李骏捷勉力张开口唇,道:“慢着!”
韩鹰冷笑道:“先前骨头不是硬的很吗?现在知道求饶了?”
李骏捷恨声道:“你杀我,我无话可说,唐子溪和你无怨无仇,你放了他。”
韩鹰也不答他,只是冷笑,唐子溪见势不妙,奋力扑向韩鹰,二人年龄相仿,体格相近,奈何韩鹰自小习武,身手那是同龄人可比,一扑之下,韩鹰身子一侧,顺手一推,唐子溪转眼跌在泥泞中,唐子溪发声喊,起身又要扑来,四名少年也不含糊,立时上前拳打脚踢,唐子溪挂念李骏捷安危,拼了命般和四人缠斗,五人转眼厮打成一团。
韩鹰不管不顾,只瞪眼瞅着李骏捷,手中短剑早已扬起,忽地一人抓住了韩鹰手腕,李骏捷看去时,认出是贺老五之子贺南羽,却听那贺南羽道:“三叔说过,李骏捷不是杀害二叔的凶手,你杀他不是报仇!”
韩鹰忽地怒起,将贺南羽一拳打摔在一旁,带着哭腔声撕力竭般叫道:“我亲眼看到他的刀割在我爹的脖子上,他还不是凶手吗?”说着将短剑指着贺南羽,寒声道:“胆小鬼,你只管躲在树旁看着就好,别多事,不然连你一块杀。”
拧腕朝着李骏捷左胸刺下,李骏捷身之将死,恐惧不甘等诸般思绪漫上心头,奋起余力撑起双手将身子往后退着,李骏捷伤残之身哪里敌得过韩鹰手中短剑来势之快,眼见短剑及胸,只听一声尖叫声,韩鹰忽地止住手向一边看去,只见一姑娘一手持着把油纸点花黄伞,一手提着只小竹篮,一脸惊恐看着这般场面。韩鹰忽见此人,忽地不知所措,短剑停在半空迟迟没有刺下,李骏捷得了空,翻身跌落圆石,滚落在地。那姑娘扔了竹篮跑了过来,娇声喝道:“韩鹰,你在做什么?”
韩鹰看了眼浑身泥浆的李骏捷,复又转过头,阴郁道:“宝薇,我为父报仇,你不会告诉林伯父的,对吗?”
林宝薇疑道:“为父报仇?那人是李骏捷吗?”说着已跑到圆石旁,只见泥地之上只有一人浑身污泥,哪里分辨的了是谁,又道:“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但就是不能杀人!”
韩鹰把脸一沉,道:“你管不着!”说完一转身,几步走到李骏捷身旁,弯腰抓起李骏捷衣领,举剑又要刺,林宝薇丢下花伞,冲到二人身旁,叫喊着:“你敢杀他,我爹饶不了你!”
“那又如何,我为父报仇,难道林伯父还能要我偿命吗?”韩鹰弯腰持剑,头也不抬地答道。
“我爹说了,李骏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让你杀他。你要杀他,日后也别怪我处处和你作对,就算杀你为他报仇也未可知。”林宝薇急的涨红了脸叫道。
“为了个入寨才几个月的狗崽子你和我处处作对?还要杀我?真是我的好妹妹!”韩鹰语气古怪,颇有恨意般。
“爹一直教我,受人恩惠,涌泉相报,他若不曾救我也就罢了,既然是我恩人,我不能不管不顾!”林宝薇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韩鹰却是听得狂怒异常,发声喊便一剑刺下,哪知抬手落剑间,二人之间忽有一手臂伸来,韩鹰一惊之下,急切间强行收手,偏转剑锋间却从那手臂处划下,顿时一声清脆惊叫,韩鹰抬头间却见林宝薇伏在李骏捷身上,右臂衣衫带血,转眼间染红了半截衣袖。韩鹰纵然怒火攻心,见到林宝薇受伤也是慌了神,倒退一步呆呆站定不动。却听林宝薇转过头来叫道:“韩鹰,顾大娘就离我不远,一会便到,你若还不住手,被她瞧见了这情形,让全寨知晓,只怕我爹就算想保你众人也不答应。”
韩鹰回过神来,见林宝薇不顾安危来挡这一剑,只觉满心酸楚,一时不知所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林宝薇见他不再妄动,招呼道:“洪澜姚柱你们还不放开他,再不过来帮忙救人,你们和韩鹰一样论罪。”四人本是韩老二手底下好汉之子,平时对首领子女言听计从,何况韩老二之子韩鹰,此刻眼见韩鹰住手,寨主亲女林宝薇发话俱都恍然,放开唐子溪,五人俱都围了过去。唐子溪呼喊李骏捷,李骏捷口齿微张,双眼翕阖数下便昏迷过去。
李骏捷刚一醒来只觉屋内略微昏暗,口渴难耐间想要出声却也不能,只听到似乎有人对话。一人道:“这雨滴滴答答下了好几日了也不见停,魏大夫,你说何时能天晴啊?”
“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哪里知道,反倒是这个李骏捷,自他入了寨,我就没几日好歇,你说这个灾星是招惹那路神仙了,整天弄的一身伤。”
李骏捷依稀听出是唐子溪魏大夫二人对话,却听唐子溪又道:“那也不能怪他,是哪个韩鹰心肠太坏,不是寨主女儿林宝薇相救,只怕他……”唐子溪说到这语气下沉,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吕洞宾,下手也忒狠,李骏捷全身皮肉都被抽烂了。”
魏大夫道:“什么吕洞宾,那是有名的炼金圣手吴岩松,吕洞宾可是神仙,你别瞎说!”
唐子溪咦了声,却听魏大夫又道:“说来也巧了,这吴岩松抽屁股,韩鹰抽前胸,合起来这李骏捷全身都被抽的干净,这小子造的什么孽!还有,这小子也不知哪里神仙保佑着,被打成这样,又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烧还能不死,倒是命大!”
唐子溪笑着道:“你刚才还说他这个招惹了那路神仙了呢,又哪有什么神仙保佑他。”
二人说到这,忽地几声咳嗽,二人慌忙过来看,见是李骏捷醒转,唐子溪大喜过望,魏大夫也是面带得色,道:“不枉了辛苦这几日。”
李骏捷见了二人,心里稍安,哑着嗓子,道:“水,水。”唐子溪赶忙倒了碗凉茶端了过来,扶起李骏捷喂他喝下,李骏捷解了渴只觉舒服许多,想要坐起,刚一使劲,只觉全身刺痛,唐子溪忙将他按住,道:“骏捷,你可不能乱动,你一身的鞭伤,非得卧床一个月才行。”李骏捷一听只觉气馁,想着自己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能动,可真是无趣透顶。李骏捷沉默了会,问道:“林宝薇没事吧!”
魏大夫闻言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一醒来就会关心你的救命恩人。”
唐子溪又道:“她只是手臂割破了点皮,想必是顾大娘为她简单上药包扎了,前天她还来看你来着,活蹦乱跳的。”
李骏捷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她来看我作甚,我和她又不熟。”
“给你梯子还要登天了,你在这寨中就是下人,人家来看你就和那皇宫里的公主去看望太监一样,那是莫大的福分,你还得了便宜又卖起乖来了。”魏大夫嘲弄道。
李骏捷听得这话,想要反驳却是无力,只心里恨恨道:“你才是太监,那个丫头跟个冒失鬼一样,哪里像公主了。”
唐子溪见李骏捷一脸窘迫,忙打圆场道:“人家把你救了自然关心你的伤势,来看看也没什么还奇怪的。”
李骏捷点了点头,忽地门外传来敲门声,唐子溪慌忙前去开门,只见门外那人刚摘下斗笠,抖了抖蓑衣,骂了声:“年年连着下这些天的雨,老子都快生霉了。”说话间全身雨水已抖落大半,进了门来,掏出两个瓷瓶道:“这是吴先生给这小子配的药。”
唐子溪伸手接过,正想问着什么,却听魏大夫道:“我们这里并不缺药材,何烦吴先生费事。”
那人仰着头大拇指朝外指了指,倨傲道:“这是吴先生亲手配的药,那是你们这些凡药俗草能比的。”
魏大夫闻言脸色已变,但也发作不得,只暗地里冷哼几声,便听那人又道:“吴先生说了,将这药日日敷在伤口上,待伤口愈合痂落之后,保管连疤痕都没。”那人说完,复又戴上斗笠出门而去。
唐子溪关上房门,到了床边,李骏捷问道:“那个吴先生拿鞭子抽我的时候可没少用半分力气,这会儿又那么好心差人送药来,真是奇了。”唐子溪只点了点头,却听李骏捷又道:“那个吴先生那么有本事,为何那晚林寨主重伤归来,却不见他出手。”
魏大夫哼了声,微有怒气,道:“那个吴岩松,平日里钻在山洞里不是炼丹就是炼药,平时大门一锁,就是寨主去喊门也别指望他能开门,再说了,他医术平庸,比之江湖郎中也差不多,不过会些道门炼丹的法子,说是什么吃了能成仙飞升,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二人闻言都是默然,三人又说了会魏大夫也去了,唐子溪费了近一个时辰李骏捷换上吴岩松差人送来的药后嘱咐了几句也离开了,门一关上,李骏捷干巴巴望着帐顶,枯燥之感涌上心头,渐渐的,药效发作,李骏捷只觉浑身温火烤着也似,灼热伴着瘙痒,急着李骏捷不住呻吟。
如此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忍耐不住,一细思间,只觉小腹一股热气涌起,李骏捷忽然开窍,屏息催动真气由小腹发散至四肢百骸,真气所过之处如大风吹雾,灼热瘙痒立时止住,李骏捷暗喜,待得浑身舒服了终于沉沉睡去。
如此十几日悠悠而过,每当唐子溪为他换过药热痒袭来便催动真气抵挡,不觉间竟然已将真气游走控制自如,随心所欲间便如吃饭睡觉般自如。这日正是晌午,天刚放晴,灼目的日光刺穿云层直射而来,日光透过窗户映在床边,李骏捷久卧于床不免向往着外面,忍不住伸头侧了侧身子,伸头去瞧,这一瞧之下日光刺眼,李骏捷忙缩回头不禁打了个喷嚏,这喷嚏牵动全身,似乎有伤口撕裂,一股钻心刺痛袭上脑门,李骏捷倒吸口凉气,咧嘴忍着,正自疼痛,忽听“吱呀”一声,房门露出条缝来,紧接着一颗脑袋伸了进来,那脑袋淡眉大眼,鬓角旁的小辫儿左右晃悠几下,随即银铃也似的声音道:“李骏捷?你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