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六笑道:“怎么骏捷,是不是看到这头大黑熊乐坏了?”周老六话才说完,只见林宝薇“呜啊呜啊”的从庭院大门跑将出来,看到众人不及说话,直穿过四人去看李骏捷,但见李骏捷安然无恙才收起哭相,道:“师哥你没事吧,方才我没料到你会摔下去,可对不住了!”李骏捷还没答话,林宝薇向旁边一看,一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陈列脚边,不禁吓得大叫,一闪身躲到李骏捷身后,拽着李骏捷衣袖哭着鼻子怯泱泱道:“师哥,大狗熊!我怕!”
林耿板着脸,道:“薇儿,你匆匆忙忙的,成何体统!怎么?李骏捷是你从楼上推下来的吗?”
林宝薇憋红了脸,婆娑着泪眼,“啊”了声,还未答话,李骏捷道:“寨主别误会,宝薇方才和我过招,我一时不敌,摔了下来,不赖她,怨我身手太差!”林耿重重“哼”了声,周同接过话头,道:“大哥,两个孩子本是师兄妹,拆招失手在所难免,你就别追究了。再说不是都安然无事吗!”
李骏捷直起身来,双眼不离地上那头大狗熊,嘴里却笑道:“六爷此言有理,六爷捕兽绝技天下无双,这趟又是大收获,六爷什么时候带我也去抓只狗熊耍啊?”李骏捷连道了三句六爷,连夸带哄,直把周老六说的畅怀大笑,李骏捷转眼又撇到黄川劲,忙弯腰行礼,道:“师父老人家安好!”黄川劲“嗯”了声,背过身去,道:“骏捷宝薇,我前些日子传你们的长拳十三势可习练熟悉了?”
林宝薇在旁支吾不语,李骏捷接话道:“那是自然,我方才正和宝薇在楼上习练这拳法,所谓拳打八方,脚踏五行,无奈弟子学艺不精,拳打八方绰绰有余,脚下却是不听使唤,一个纵跃,一脚踏空,落了下来,让大伙看了笑话。”
黄川劲此前并未为他讲解拳义,但觉李骏捷已经自行参透,心下欣喜不胜,口上却微怒道:“拳打八方?我看你是胡吹大气,吹到南墙反把自己吹下来的!”
李骏捷摸头傻笑,道:“师父别取笑我,不信我等会打给你看看!”黄川劲为人较真,眉眼一凛,道:“干嘛等会,现在就要看!”李骏捷一听,心里叫苦,倒不是自己信口胡说,无真才实学,只是眼巴巴看着张绕招呼了人将大狗熊拖进庭院,林耿周同林宝薇三人有说有笑也跟着进去,心里好生无趣,垂头丧气点了点头道:“师父,请指点一二。”
韶华东流如水,辗转六年已逝,天河寨盘踞淮水一侧,常年打着“清金患,保淮安”的口号,这几年来不少南北流落江湖的好手入伙,那些人多是朝廷逃犯,山匪余孽,以及江洋大盗,林耿倒有一双识人慧眼,但凡心术不正的尽皆诛灭,其余的倒也安分守己,天河寨纵然鱼龙混杂这些年倒也依旧不出些许岔子。
这日正是早春,侏石山林莽之中几人别在树后里窸窸窣窣,只听一人道:“你可是要害死我?你当我们是来玩吗?你最好现在趁着没人知道赶紧回去,要是让你爹知道你也跟着出来,非被他剥了皮不可!”
一女声答道:“你们不带我出来玩还不让我跟着,分明是把我当外人,你让我在这倒好,我就看看,再赶我我回去就告诉爹,你们擅自出寨,那罪过……”
“好了好了,你就在这呆着,等会不管再大的动静你也不许露头,要知道野兽凶恶,你可不能伤着了!”那声刚毕,又道:“子溪,你身手也不成,等会和宝薇在这看着,我一个人出去足矣。”
原来树后几人正是李骏捷唐子溪和林宝薇,咋一看,这三人已是十七八岁少年少女,林宝薇身着紧身鹅黄锦缎,腰间描金玉带,身姿如柳,长发披肩,一双乌黑眼睛流水也似,眉如初月,玉腮嫣红,一笑如雏燕轻啼,道:“师哥,就你会逞能,等会被老虎吃了,可别怨我们不帮你。”李骏捷此时已是七尺少年,灰白紧身,头发扎成一绺,额前几束刘海迎风而摆,脸廓如削,一双大眼炯而有光,眉眼一转,朝着林宝薇掐腰低声,道:“就你话多,你咋知道是老虎呢?也许是狗熊说不定,那狗熊啊比我还高,就这样一步一步来吃你!”说着扮了张鬼脸,手舞足蹈扮着狗熊走路的姿势向林宝薇走来。林宝薇别的不怕,独怕这黑乎乎的人形大狗熊,听闻李骏捷此言,不禁后退一步,随即梗着玉颈,道:“我不怕,我有子溪哥在呢!”说着依附在唐子溪身后,唐子溪三人之中最为年长,出落的文质彬彬,颇像个江南书生,一身青灰长袍,头发束的整齐,眉清目秀,唇边已生出淡淡胡须。唐子溪见二人胡闹,板着脸道:“骏捷,可不能大意,这趟你独自出来狩猎本就不该,我是担心你才跟着出来,野兽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当心。”
李骏捷置之一笑,道:“你就看好戏吧!”随即手指前方,道:“那里有我从六爷哪里听来的神鬼莫测三连环,就算真是狗熊来了,也别想跑。”
“怎么?你昨晚忙活一晚上,就是忙活你那啥莫测三连环?”林宝薇奇道。
“正是!”
“可是忙活一晚上布置的机关陷阱再厉害,野兽它不来,你也没辙啊?”
“没事,我有饵!”
“什么饵?”
李骏捷捂嘴笑笑,指着那边一片草,道:“我事先从趁着陈伯不注意,从羊圈里抱了只小羊羔出来,我昨天背着个口袋,你没看到吗?”
林宝薇一听,杏目圆瞪,忍不住叫道:“师哥,你怎么那么狠心啊!”说着便不顾唐子溪拉扯,绕过树向前走去,李骏捷一看她要去坏事,忙也去拉,林宝薇反手一推,李骏捷轻巧拿住她手,笑道:“好师妹,别坏事,那羊羔有我的神鬼莫测三连环保着呢,不会有事的!”林宝薇挣脱开来,反手又是一掌,李骏捷挥手隔开,拿住她肘,又去劝解,林宝薇本性善良,哪里听得住劝,伸臂翻腕,又自挣开,左手去扣李骏捷肩头,右手拍自家左手,二力一合,李骏捷后退三步。这一下林宝薇本自留情,但率性而发,力道自然不轻,李骏捷肩头疼痛之余,也起了好斗之心,一个跃起翻滚,又拦在林宝薇之前,唐子溪见二人动起手来,忙上去拉架,但见二人身形转动甚快,又哪里插得上手。林宝薇一对粉拳打的呼呼生风,李骏捷投鼠忌器,怕伤了这个小师妹,唯有处处恪守,由此难免落了下风,边拆招边笑道:“宝薇,你这手徒手十二诀,平日里师父考究你不见如何,使在我身上可真是厉害,倒是可惜了师父不在,若是师父看到了,必然夸你。”林宝薇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略微愧疚,但复想到那只嗷嗷待哺的羊羔作为捕猎饵料,不禁心下一硬,一招“尺玉穿梭”,右拳迎面击去,李骏捷慌忙来挡之时,林宝薇左足去勾李骏捷右脚,同时撤拳为掌,复击李骏捷小腹。这本是扰乱敌人心神的妙招,换做常人,必然中掌而跌,李骏捷却是识得这招,不慌不忙向后跳了一步轻松化解。林宝薇见他后撤,一个转身,疾步而行。李骏捷暗叹了口气,心道:“不折服你,难让你看到这神鬼莫测三连环的威力。”边想着,边疾步赶上,一手搭在林宝薇肩头,忽觉疾风扑面,侧头看去,一物事破草而出,直扑二人而来。
李骏捷被吓了个激灵,忙按着林宝薇伏倒,李骏捷只觉眼前一花,一白花花肚皮从眼前跃过。林宝薇不明就里,本就心怀不满,此刻又以为李骏捷趁机轻薄自己,叫了声:“师哥,你做什么?”怪叫着又挣扎着要起来和李骏捷过招。李骏捷抬头看清那物事,尾长而黄,其身黄白相间,一转头,一张血盆大口,獠牙如锥,喷风吐腥。李骏捷只见过林耿椅上的那张虎皮,哪里知道猛虎这般吓人模样,一怔间竟手足滞涩。一声虎啸,林宝薇也转头看去,见了这般模样,右手捏着拳空自停在半空僵直难动,左手却向后一抓,恰好抓到李骏捷手腕,林宝薇不经意间五指用力,莲嫩白细的手指上,薄细的指甲转眼刺破皮肉,一阵疼痛袭来,李骏捷脑门一清,呼喝间,抓着林宝薇急往后撤,二人这些年习练武功,脚下之快非常人能比,那虎见二人逃窜,又是一扑之下,竟然落空。李骏捷携着林宝薇一阵风般奔回原地,二人唤过唐子溪,还未来得及说话,唐子溪指着身旁枝繁叶茂的槐树急切道:“我们爬树。”说着在树左右看了看,捡了有杈的一边,将身一纵,抱上树杆奋力抓住树杈将身牵了上去。待翻身骑好,伸出手来要拉二人。李骏捷见那虎奔近,忙招呼林宝薇上树,林宝薇拽住唐子溪手跃上树去,又一个起落跃向更高处,又伸手将唐子溪拉向高处,二人站定,只见李骏捷蹬树如狸,转眼间翻上了另一个树叉,也是一般高低。三人稍稍放下心来,静待那虎过来。
其间,李骏捷问道:“宝薇,你家的哪只小花猫这样的树能爬吗?”林宝薇此刻也不甚慌张,盈盈道:“那是自然,就是再高再大的树也是爬得上去的。”林宝薇言语间似乎极为自得,正想李骏捷何出此问时,却见李骏捷眉头紧锁,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