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溪察觉,正欲查看伤口,忽地草棚边传来急促脚步声,李骏捷抬头看去,只见三个
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衣衫翠绿,鬓角几簇小辫绑着小红花的女孩居前,后面依次跟着两个男孩。那三人到了近前,左瞧右瞧,唐子溪认识那女孩正是林宝薇,叫道:“宝薇,你找什么?”林宝薇灿然一笑,指着二人背后的房间道:“大哥哥,这房里有人吗?”
唐子溪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答道:“没人。”林宝薇闻言大喜,道:“我进去坐会,可别和人说我进去了。”说着一步跨上石阶,从唐子溪和李骏捷中间强行挤过,李骏捷伤势初愈,抵不住那女孩一带,侧着仰头躺在了地上,这一躺正中伤口,只疼的李骏捷倒吸凉气,脑袋嗡嗡作响,唐子溪大惊,正要将李骏捷扶起,另外两个男孩也跃上石阶,二人虎头虎脑,也不管身前有人,一男孩将唐子溪装了个踉跄,一人正踩在了李骏捷的手指上,钻心之痛又冒了上来,李骏捷只觉心头火起,忍住疼痛抬头怒视三人。林宝薇见二人也到了门口,叫道:“韩鹰,贺南羽,这里我看中了,你们不许进来,自己找地儿去吧!”说着进屋关了房门。那两男孩抓耳挠腮一会,韩鹰瞧见李骏捷瞪得凶狠,高叫道:“你这小厮不去干活在这瞪什么?还不快给小爷让路。”忽地贺南羽一指草棚边的一堆茅草木材,道:“大哥,我们去那边躲着吧!”韩鹰顺他手指一看,笑了笑道:“保管老先生找不到,嘿嘿!”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去了,随后“哗哗哗”的掀草声大作,二人将干草掩在身上,盖了个严严实实。
二人将草盖好不到一会,唐子溪正将李骏捷扶起,忽地又急匆匆转出一人,看他样子不下六旬,青布长衫,须发半白,刚停下步子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那人见到李骏捷唐子溪二人便喘着粗气问道:“你们……你们两个……可……可看到小姐,和二位少爷了?”唐子溪眉头微邹,想起林宝薇的话来,不知如何作答,李骏捷痛的冷汗直冒,只闭目不语。那人见二人不语,面露不悦,叫道:“我……我问你们……你们话呢!”正说着,一中年妇人也急匆匆赶到近前,唐子溪见是顾大娘,心知大概是这三人闯了什么祸,正被大人们找着问责。顾大娘到那老头身前微微欠身作礼,道:“孟老先生,怎能劳您脚力,我已吩咐人去找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那孟老喘气方歇,道:“我方才分明见到他们三个到了这炼金庐,他们定在这里!”顾大娘闻言,清了清嗓子,道:“宝薇,韩鹰,南羽,我扳三下手指头,再不出来,有你们好看!”顾大娘嗓音清澈,数着:“一……二”眼见毫无反应,“三”还未出口,草棚边草垛忽地一抖,顾大娘精明异常,已然察觉,不动声色的道:“你们三个,胆大包天,每日巳时习武练剑,你们三个常常跑去捕鸟捉蝶,我看你们年幼贪玩,也就不愿责罚;每日未时读书写字,你们三个平日也是懒懒散散,敷衍对付,以往你们踢天弄井,也不算大的过错,今天倒好,胆敢火烧妙云堂,亲爹离了寨,就觉得没人治得了你们,就要反了天吗?”顾大娘语调愈发清脆,每吐一字愈加严厉。孟老听着,也怒哼一声,掐着腰道:“你们烧了一百个房子我也不管,但你们可知道,妙云堂存放着多少本文书典籍吗?足足千本不止啊!老夫花了十余年功夫从微桑阁整理誊抄出来的,十余年啊!”孟老说到这,老眼泛红,声音隐有哽咽,唐子溪见他一把年纪,其中辛苦可想而知,不觉微微叹气,也为这三人所为感到气愤。顾大娘一心想让他们自己出来认错,站着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脸色一黑,正要上前,李骏捷这时疼痛已缓,走下台阶道,弯腰作揖道:“这位婶婶,我看草棚炉灶那边宽可容人,或许藏在哪里,我去帮你看看可好。”顾大娘见了李骏捷,微感讶异,心道:“这孩子当真救活了,倒是不易!”见他脸色苍白,分明还未痊愈,倒是礼貌有加,心下一软,暖声道:“好,孩子,你去看看。”李骏捷点了点头便转步去了,炉灶正熬着药,刺鼻熏人,李骏捷走到灶边往后一看,故意“咦”了声,道:“这里没有!”,说完便转身挨着草垛旁走了回来,道:“婶婶,我伤病未愈,先容我回去歇着了!”顾大娘点了点头,李骏捷推门进了房,见桌布下露出一片翠绿衣角,心里暗笑,走到桌前凳旁便坐,忽地胳膊肘一拐,将一物事掉在了地上,李骏捷忙的蹲在地上拾起,同时掀开了桌布。
桌底林宝薇见到李骏捷,尴尬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细牙,道:“这位小兄弟,你该不会出卖我吧!”李骏捷咧嘴笑笑,道:“自然不会,我不过是捡东西罢了。”
“捡什么东西呀!”林宝薇笑得灿烂,如春蕾绽开。
李骏捷将嘴一撇,斜眼瞅着手中摊开的物事,道:“就是这个咯!你要玩吗?我借你耍耍。”说着将手中物事往桌底一丢,林宝薇心里好奇,仔细一瞧,只见一怪物泛着白肚四脚朝天在地上搁着,侧边露出密密麻麻的凸起脓包装疙瘩,双眼半睁,一条黑红长舌挂在嘴角,林宝薇只看的心头发毛,不禁“啊”的一声,尖叫而起,匆忙间一头撞在了桌腿上,一时惊痛交并,也顾不得前后左右,出了桌底来,连哭带叫撞翻了几个凳子,刚看到大门在哪,正欲跑将出去,又一脚踢翻了一个箩筐,林宝薇身子一歪,摔坐在地上,箩筐一翻,又是十几只癞蛤蟆跳将出来,更有几只摔向半空,落下时,不偏不倚,正中在林宝薇胸腹前,林宝薇瞧着眼前十几只癞蛤蟆蹦来跳去,又见几只竟在自己身上,不觉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连声怪叫连滚带爬抢出了房门。正值林宝薇怪叫之际,房外也是惨叫迭起。唐子溪看的瞠目结舌,刚见林宝薇刚呼天号地的冲出房门,炉灶不远处的草垛竟燃起了大火,韩鹰和贺南羽两个火烧屁股的爬将出来,边爬边喊,身上几处燃起火苗,顾大娘个那孟老皆是大惊,忙上前拍打着二人身上火苗,唐子溪则忙着挥舞着铁叉将草垛扒倒。这时只听一声叫喊:“快让开!”顾大娘和孟老只见李骏捷端了一盆水泼将过来,顾大娘将孟老往旁边一拉,一盆水泼剌剌的从头到脚将韩鹰贺南羽二人浇的严实。一盆水浇来,火苗顿灭,顾大娘忙上前查看二人,但见只是燎了些许头发眉毛,便放下心来,这时林宝薇恰好也跑到了身前,双眼噙泪,满脸委屈。顾大娘硬起心肠,也不管她,将三人扭做一排,训斥道:“你们可知犯了多大的错!”韩鹰恼羞不甚,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我的错,是南羽拿了那块玉石,要迎着太阳烤蚂蚁玩,谁知道那块玉石那么奇怪,竟然连书柜都点着了!”顾大娘一听,双眼凝在贺南羽身上,那贺南羽年纪稍小,个头也矮了一截,站在三人之中最为瘦小。但见那贺南羽眼眶发红,身子不时哆嗦一下,闻言睁开了眼睛,顿时眼泪鼻涕糊了一嘴,伸手一抹,皱着鼻子道:“才不是,是宝薇的玉石,是她教我玩的,烧着书柜时,玉石就是她拿着的!”顾大娘目光一转,停在林宝薇身上,见林宝薇强忍着不哭出声,泪珠已挂成小花脸,撇着嘴看着顾大娘,那委屈模样,看的顾大娘暗暗叹气,再也难以出言责备,转眼又见孟老一脸凶相,心道:“若没个交待,孟老难以罢休,若将此事告上了寨主,这三个娃恐怕难逃藤刑禁闭之苦。”想到这,心肠一硬,朗声道:“薇儿,什么玉石,拿出来!”
林宝薇闻言,从腰间布兜里掏出一块白玉,晶莹白透,状若水滴,顾大娘将之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迎着太阳一举,果然能透过光来。李骏捷在旁瞧见,小声嘀咕道:“流光玉?”顾大娘看了会,讶道:“这那里是玉石?薇儿,你从哪里弄来的?”
林宝薇擦了擦眼泪,道:“那天晚上,爹爹带我散步,见一个挑水的仆人在微明湖边,那仆人正拿着这块玉石边看边叹气,我看那玉石被水光一照,一亮一亮的很好看,就让爹爹给我要过来了!”顾大娘对这块玉的来历也是随口问问,哼了声,又道:“那你们可承认是你们烧了翰云堂了,做错了事不主动承担,还敢跑!”
林宝薇委屈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嘛,若不是孟老夫子拿着戒尺追得那么凶,我们也不会跑的呀!”
顾大娘眉眼一转,又道:“你们两个也认了吗?”
两人默不作声,轻轻点头。顾大娘神色顿寒,叱道:“跟我回去!”随即向孟老微一欠身,道:“夫子,您先喜怒,回去任你惩治就是。”
那孟老将头一扭,哼了声,桀骜道:“他们仨是头领子女,我一个教书先生,人微言轻的,哪敢惩治!”
顾大娘顿了顿,又道:“夫子错了,寨主一向极重礼教之法,一直视先生甚重,你要惩治,寨主必然信服,何况其他几位首领。”
孟老“嘿”然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去了。顾大娘又呵斥了三人几句,也跟着去了。几人刚走,李骏捷笑道:“土匪窝子,还说什么极重礼教之法,那老头子心胸狭窄,还被人称作夫子,这地真有趣。”
唐子溪闻言,讶道:“你这么知道这里是土匪窝子?”
“那个婶婶说了“寨主”“首领”什么的,这不是土匪窝子是什么。”
唐子溪闻言一笑,道:“你倒仔细,你还说什么人家心胸狭隘,你自己不也记仇吗,不然干嘛烧人家!”
“嘿嘿,常言道“大人有大量”,我又不是大人,当然要和他们计较。咦,那火棍,蛤蟆我都用袖子遮得那么小心都被你看出来了?”
唐子溪讶道:“你还抓了只蛤蟆在手里?”
“不然怎么让那丫头夺门而逃,倒是你,我不过抄了枝火棍后无意看到了只死蛤蟆在那边台子上,便拿了去吓吓她,你在我屋里放一箩筐蛤蟆做什么?”
“没办法,这种山林蟾蜍喜潮湿,俱热,放在外面不干死才怪,你能醒来可得好好谢谢这些蛤蟆了,这种蛤蟆毒性极强,可入药效果也是极好的。”
“毒性极强吗?”李骏捷瞪大了眼睛。
“嗯,那些活蛤蟆的背上若是破了,一滴毒浆弄在人身上,能让皮肤溃烂的。嗯,对了,你怎么知道那箩筐里是蛤蟆,你没事开那筐子干嘛?那些蛤蟆挺能跳的,你该把盖子盖好了吧,跳出来可不好抓,为了抓这么多我可是忙活了好几夜呢!。”
李骏捷闻言,悻悻一笑,指了指屋里后,将手一拱,道:“全被那丫头踢翻了,有劳子溪兄再抓一次了。”
唐子溪一怔,“咿呀”一声冲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