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日头已至西南,李骏捷情知已是下午,只是远处鼓声雷动,又不知发生何事。李骏捷想到李若冲此刻可能正与金军厮杀心里担忧不已,自己却躲在这,未免心里憋屈。
李骏捷正自发愁,只听外面有人低声呼喝,情知是金军搜到这了,忙的起身招呼陆雁,两人分别拖着古源二人欲要转到更深树丛,但两人力气有限又哪里拖得走几尺几寸。正当此时,只觉草木翻动声愈来愈近,李骏捷一颗心复又提到嗓门,不知如何言语。李骏捷陆雁对视一眼,眼神各自凄苦,李骏捷小小年纪,叹口气心道:“怕是躲不过了。”思绪未过,只见一人掀开草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随即便向后呼喝道:“这里的确有人。”李骏捷见了那人,心一横,抽出金刀匕首便要和他拼个死活,刚踏上一步,又听到:“可是两个孩子吗?”李骏捷只觉这声音极为熟悉,正自细想到底是谁,只见一人翻身进来,衣甲带血,阔脸剑眉,却不是杨行远又是何人。李骏捷大喜过望,忙的翻身扑到杨行远身上,哭道:“杨大叔,你这么找到我们的,我们都以为又要被今人抓去啦。”
杨行远按着李骏捷肩头,皱眉问道:“你们不是在军营里,据此尚有百里,怎么到的这里?”李骏捷转身掀开草丛,杨行远顺着李骏捷所在瞧见古乘风源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修长眉头直拧成川字,心道:“这古乘风怎么会在这?这二人又是怎么了”。想着走到二人身前先是探了源皓鼻息,拿了脉门后但觉无甚大碍便稍稍放下心来。于是指着古乘风道:“这人可是个江湖奇人,怎么和你们在这?”
李骏捷见他发问,便将如何被明桧擒住,昨日李若冲和兀奈阵前对决后又如何来到此地都原原本本说了,杨行远听罢一声长叹,低声喃喃道:“天地不仁,为何如此待我等。”
李骏捷见杨行远垂首,便问道:“杨大叔你们不和爹在一块怎么却在这?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杨行远闻言抬头苦笑,道:“是大叔没用,那日救了你爹本是要脱身了,无奈又杀出一股金军,我们人少抵挡不住,前面阵型被冲散了,眼见抵挡不住了,我就招呼人先躲到林子里避会,后来看到金军未去,知道你爹他们应该也是躲到山上了,我这两日一直在山上寻他们,却是没寻到。”说罢寻了一块石头坐下,瞧见陆雁也是无恙,心下宽慰,又道:“后来我和军士们在山上遇到一条大蟒,色彩斑斓,尾巴一扫便伤了我许多人,我本准备矛准备把它刺死,没想到那蟒蛇力大无穷,也非常敏捷,我只扎了它一矛,竟然被它跑了。”
杨行远说到这,只听陆雁一声尖叫,回过头去看,却见陆雁被李骏捷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些什么。杨行远道:“怎么了?”李骏捷兀自捂着陆雁嘴道:“没什么…没什么…这……这丫头怕蛇,你一说蟒蛇,便……便把他吓成了这样。”
杨行远摇头,又叹道:“后来我们众人寻你爹,我听一名军士说听到这附近有童声呼叫,于是便和人找到这里,我心里原本想到,千般不愿,万般不想是你们俩,结果却真是你们俩。”
李骏捷见杨行远眉头紧拧,道:“大叔你有办法把他俩弄醒吗?他们这样昏迷着,却是大为碍事,他们若能醒转,说不定可以帮大家脱出此境地呢。”
杨行远闻言道:“你之前说他们中了一个怪异女子的“祝由术”此术我先前曾有耳闻,中者不昏迷个三四天怕是醒不来。若是寻常药物迷昏的倒是好办,我只需度点真气过去,多半便能醒转了。”
“那就是了,先前我忘了和你说了,源皓叔之前受伤,一直在别的帐疗伤,应该没中什么“祝由术”。”李骏捷道。
杨行远闻言转过头来,瞧了源皓一眼,随即起身又细细瞧他样子,随即骈起食中二指,朝着源皓任督穴位依次点去,而后一掌击在源皓丹田。李骏捷见此想起了那日在军营外遇到的一个怪老前辈,亦是这般拿手指戳着自己,心想这必是极高明的法门,心里也是仔细留意着。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骏捷见源皓额头冒汗,缕缕白色蒸汽从源皓正髻边冒将出来,李骏捷瞧得目瞪口呆,忖道:“这练武当真有这神奇的功用吗?”念头甫毕,只听源皓咳嗽一声,双眼微张,悠悠醒转。李骏捷忙扑上前去,喊道:“源皓叔,源皓叔……”杨行远也是收手扶住源皓背,道:“师弟,可好点了吗。”
源皓这“一觉”着实睡了太久,眼前见了二人只觉是在做梦,喃喃道:“师兄?骏捷?咳咳…咳咳,却怎么梦到你们了,刚刚还在吟诗喝酒呢。”
李骏捷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急道:“还吟诗喝酒,我们差点就被人家整锅煮了吃了。”
杨行远也皱眉,道:“源皓你快调理内息,别这般昏睡了。”
源皓听闻杨行远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杨行远一脸肃穆瞧着,心里咯噔下,随即拍了拍脑袋,细想了会,道:“不是有古乘风吗?怎么没带我们离开?”
李骏捷撅起了嘴,道:“还古乘风,不是他也不至于被一锅端了。”说罢指着躺着的古乘风,又道:“这厮还睡的和猪一般呢。”
源皓顺他手指,只见古乘风躺在那,气道:“我就知道这古乘风干不出好事,昔日来我铁剑门做哪鸡鸣狗盗之事,就知道这人心术不正,那日就该执意和他拼个死活,也不至于如此。”
李骏捷呼了口气,将之前此间之事都说了出来给源皓听,心里记挂那蛇安危,深怕杨行远又去追杀,故而此节避而不谈,只道是陆雁大呼小叫才让杨行远找到四人,说着还望了陆雁一眼,夸她“鬼叫的好”,陆雁回瞪一眼,二人各自怒目相对。
源皓咿呀一声,道:“这“祝由术”可真是了得,连这古乘风也抵挡不住。好在这会儿大伙无碍,我们赶紧去找李大哥,一块想办法撤出这里把。”源皓说着就要起身,谁知脚下一软又要摔倒,被杨行远一扶一按,坐在地上。杨行远目光闪动,道:“快好好调理内息,其他的事等你恢复再说。”源皓见杨行远脸上微有责怪之色,心里忽地一滞,心道:“这下辜负了师兄的托付,真是不该,哎,想我一向自负机智,此刻却也陷此窘境。也罢,待我恢复功力,帮助师兄李大哥等撤出此地,再向师兄请责吧。”源皓想着已然入定,李骏捷在一旁瞧着,又道:“杨大叔,古乘风怎么办呢?”
杨行远不露神色,只道:“这古乘风既然和你有渊源,我自然得救他,但刚才我指尖真气难以破体而入,想是这个武林前辈功力太深,我无法施为。况且如你所说是中了“祝由术”的话,一时半会,寻常办法也救不醒。”李骏捷闻言默然。
待得约一个时辰,源皓恢复如初,几人商议已定,顺着李骏捷所指方向去寻李若冲。但源皓却以为古乘风心术不正,便想丢下古乘风,李骏捷怎么说也不肯,只听源皓辩解道:“这古乘风本是武林一流的好手,在这又极为隐蔽,无人可以发觉,待他不日醒来,自然无恙,到时他要上天下水,谁也奈何不了他,若是带着却是大大的累赘。”
李骏捷虽觉源皓所言有理,但总觉不妥,便不停嚷着不能丢下古乘风。杨行远见李骏捷纵然年幼,倒颇为讲义气,也是欣慰,便答应将古乘风带着,源皓却是摇头,只道杨行远李骏捷两人固执胡闹,但也拗不过二人。李骏捷见源皓神色不满,只道二人之前在帐中动手,因而对古乘风有些许记恨,当下笑道:“源皓叔,这古乘风你不必恼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也没害过我,待他醒来多个帮手,岂不大好。”源皓本无记恨之意,此刻听闻李骏捷所言,忖道:“骏捷莫不是以为他在帐中伤我,我便记恨与他,哼哼,这小娃娃却是小瞧我了。”,当下道:“我恼他作甚,只怪这人三番两次来我铁剑门偷鸡摸狗,如此奸猾之人带在身边难保不是隐患,你还年幼,不懂“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李骏捷闻言心下更确定源皓记恨古乘风,心道:“若是能平安离开此地,当得给二人化解才是。”想到这便对源皓重重点头,也不言语心里却想:“这古乘风也不像偷盗之徒,却到底偷了铁剑门什么物事呢?”但眼见众人赶路甚急,情知也不好再问。
几人协同几十军众在山间一直走到傍晚,山间崎岖难行,李骏捷也记不清具体方位,因此众人也不知到了那里,只听远处喊杀震天,但杨行远深知此刻山下敌我不明,擅自下山与羊入虎口无异,纵是众军士催促,杨行远也只当不闻。
李骏捷心里想到爹可能正在山下和金兵厮杀,但几百人怎敌几千人众,想到这,不觉已是鼻酸眼胀,碍于众人,只偷偷擦着眼泪。
又走了不远,只见前方豁然只见一条小路横于众人之前,杨行远脚下加紧,众人跟上紧衔其后。沿着小路上山,方走的不远,陆雁脚下一绊,便向前摔,李骏捷闻声扶住,两人各自瞧着脚底,借着夕阳余光,赫然见一具死尸横在路边,李骏捷陆雁俱是不由惊叫,杨行远转回来认清那尸体面目,“咦”了声,向众人道:“李将军他们必在此处。”众人闻言雷动。原来那尸体正是苍鹫,杨行远那日眼见李若冲制住苍鹫,便去别处杀敌,此刻见苍鹫尸体在此,料定李若冲定然在此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