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方五十里便是龙湖,我大军须得绕过。”一人身着紫黑甲胄,脚踩乌黑皮靴,发结方顶,折垂于后,窄目宽脸,浓眉如蚕,左脸一道伤疤赫然可见,弯腰行礼朗声道。
“兀奈,传我将令,大军绕龙湖北而过珠城,两日之内定要赶到怀远,但有行动疲弊者,就地立斩。”只见白马上一员大将,头顶赤黑盔,身披褐鳞皮甲,腰插宝刀,直直望着前行军伍,虎目生威。此人正是金国大将扑散安贞,本名阿海。一路耀武扬威,将钺一指,几万大军越过淮水,直逼建康。奈何前些日子哨兵来报,安丰诸军被围,当下掉转马头,驰援怀远牙古塔。
兀奈唱了个诺,旋即转身上马吩咐众军,传达将令。忽地斜剌里一兵士呼喝不绝:“兀奈将军……兀奈将军……。”旋即扑到在地,大气直喘,面色惊惶道:“那边有个怪人,说……说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什么怪人?”兀奈接过信蚕眉一拧道。
“那人……那人徒手就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我们拿弓箭射他……他却好似鬼一般就飘走了,还说这封信如果不交到您的手里,就会……会回来再杀。”那兵士缓了口气,才如此说完。
兀奈打开信瞧了一眼眉头一缓,随即板脸道:“什么鬼不鬼的,胡说八道,去吧。”那兵士闻言匆匆爬起来行礼转身走了。
兀奈读完全信,眉头复又一皱心道:“师父本自远在长白山闭关,却要我找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黑衣,宽鼻阔目之人做甚么?”当下眉目一沉,呼喝左右。
金国大军逶迤淮水流域荒野数十里,金戈遮目,旌旗蔽天。
“兀奈将军,后方二十里又有宋军追击。”一哨兵屈膝禀报。
“你把这消息通知阿海大将军,并且告诉他,我亲自领兵退袭,让他不必分心。”兀奈沉声说完。待那哨兵转身,眼见大军从旁边川流不息,兀的高声喝道:“以我为界,后方骑兵全部止步。”只听“呼啦啦”一阵马蹄顿步。兀奈又喝道:“全部随我,全力冲杀背袭宋军,一个不得放了。”众骑兵闻言,纷纷掉转马头,随着兀奈呼喝方止,两千骑兵纷纷打马狂奔。
淮水荆涂山峡飞流直瀑,浊水滔滔,两岸石壁临水而立,陡峭峥嵘。涡水入淮口泾渭分明,浊清相异,南岸一座石丘如若巨虎盘踞,丘下一条宽道沿涡水而行,左右林莽青绿,分外参差。宽道之上一队人马,俱是手持兵刃,前后各数百人,中间一辆囚车。
“大人,这分明都到了涡水了,何不雇船沿淮水而下呢?”一兵士手持缨枪,骑着马道。
“丞相有命,只走陆路,过濠州达临安。”一方脸汉子,身着甲胄,朗声说道。
“这个李若冲一路倒是潇洒,哪有个朝廷重犯的样子,一路上喝酒唱歌,我们这一路带的这点酒都被他要去了,不给就一路吵闹,啸喝不停。”那士兵枪指着身后囚车沉脸埋怨道。
“让他喝吧,反正也喝不长久了。”那方脸军官横眉冷笑,面有深意。
“到了朝廷,这个通敌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李若冲在军中颇有威望,怎么却也如此行此奸耻之事。”那兵士摇头道。
那方脸军官闻言也不言语,从腰下取出水袋,仰头便喝,只听一声“嗤嗤”破空之声,一箭矢穿过水袋,削过嘴角钉在身旁一人头上,那方脸军官捂着嘴角鲜血直流,圆瞪着眼看着身旁那人从马上倒栽下去,仰头一瞧,只见山丘之上金兵持刀呐喊,众矢如飞,忙吓得滚下马来嘶嘶骂道:“娘泼皮,说好的掷旗为号,怎的不打招呼便来了。”
那方脸军官下马不顾脸伤呼喝众人归于一处,见众军士刚摆好阵势,指着山上奔下的金兵呼喊道:“”贼人兵多,我等不敌,快撤。”众军士闻言回头一脸惊疑慌张却听那方脸军官又喝道:“还愣什么,快跑啊!”说罢不顾众人,翻身上马,几声喝马已跑出十丈,众兵见此都或骑马,或徒步而逃。几人来拉囚车,被箭矢射得通透,余兵见此大骇,都不敢近囚车一步,都纷纷跑得远了。几百军士红衣黑甲一路狂奔,惊的鸟雀纷飞,狍兔夺路。
刚奔出十几里,眼见前方一彪人马,当有两千之众,幡旗招摇。方脸军官忙的一拽缰绳,身后宋军纷纷停步。那方脸军官瞧得心疑,只见为首两人各骑着马,一人身着甲胄,腰插宝刀,发髻上挽,不似南朝汉人;一人轻裘黑衫,头顶束发,心道:“这附近本就偏僻,怎的又来一拨金人兵马。”想罢手一抬一挥,众兵士纷纷退入路旁林莽。那黑衫男子遥见前方宋军奔来,却又退入路边林莽心生疑惑:“此地偏僻本就无战事,除了押运队怎么还有宋人逃兵。”念头一毕,纵身下马,身法极快,倏的端如飞鸟穿林,几个起落到了几百宋军之中,眼见一人方脸带血,腰插佩剑,心下知道当是长官,也不顾身遭众兵持枪扑来,身法如电,一个跃起,斜身脚踏树干,几个腾空,拍了那方脸军官的背心穴道拿在手中。
“若冲,是我。”只听一人疾步赶到囚车旁,长剑一挥,锁链俱断,只见囚车中一人身着囚衫,面颊轮廓如削,脸色黯淡如染风尘,俊眼棱眉,正是李若冲。
“杨行远?你胆敢冒充金兵前来劫我?”李若冲瞧见来人是杨行远一脸惊怒,伸脚踢掉笼门,翻身下了马车。落地站定手按杨行远双肩沉声又道:“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你如此一来我罪名坐实事小,你和你身后众兵皆成叛军不说,这朝廷只觉众将在外不服约束,胡作非为,到那时这朝中主张举兵抗金谋臣岂不是会更加式微,难有立足之地?”
杨行远见到李若冲双目沉如浊水,神色飘忽,闻言忽地抬头道:“此事内有隐情,先走再说。”话刚说完只见陆镐把刀回插入鞘大步走来大笑道:“那群怂包,跑的可当真快,哈哈……我竟然追不上……哈哈”脸上刀疤笑得左右跳动。说罢眼见李若冲杨行远两人面色阴沉,只得慌忙收起嬉笑,肃声行礼道:“李将军,别来无恙了。”
“哼!好啊,一个杨行远胡闹,你个陆镐也跟着来凑热闹,浑然不怕掉脑袋吗?”李若冲本就心中有火,此刻更见陆镐大笑走来只觉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杨行远,抬脚踢在陆镐腰侧,陆镐顿时后退两步,面色尴尬。却只听李若冲棱眉倒立怒骂道:“杨行远行事冲动,我以为你陆老毛子老成持重,却也来跟他一块犯傻,你不怕死,难道忘了你家中父母妻儿吗?”
杨行远初听时脸色沉沉,听到末句时忽地嘴角抽动,眼中一抹痛色一闪而过。陆镐闻言直气身子忿忿道:“李将军待我等皆有大恩,明知性命微殆如何不救?就是回家父母问起你叫我怎生回答,说我袖手旁观看你被金人截杀吗?”李若冲闻言讶道:“什么金人截杀?你们不就是假扮金兵来劫我的吗?”陆镐见李若冲面色疑惑,当即从怀中摸出那封信递于李若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