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冲读完信,仰头苦笑,神色凄苦。杨行远过来沉声道:“这封信不是史弥远亲笔,待我截到苍鹫牙古塔,把书信夺来,我们去临安讨回公道。”
李若冲闻言摇头苦笑:“你当牙古塔是傻瓜吗,还会留着证据?再说了,史弥远一口咬定书信是他人仿照,以他在朝中势力,谁能治他的罪?”
“那我就亲手捉了牙古塔去对质!”杨行远语气坚决,有若枪戟铮鸣。
李若冲闻言忽地抬头剑眉陡立道:“这淮水金兵统帅便是牙古塔吗?”
“牙古塔只是腰腹策应军统将,真正的中军大将是阿海。”杨行远道。
“阿海!”李若冲双瞳微缩,似有精光爆出。旋即扯下囚服朗声道:“当年荆州一战被朝廷挚肘,半道收兵,是我切肤之痛,如今既然遇上,当得分出个胜负。”语气决绝,隐有恨意。
正当此时,流涧水声轰鸣之中参杂人声呼喝,水声渐低,呼喝渐高。杨行远见那些人幡旗着装淡淡道:“真正来截你的金人来了。”李若冲抬眼一瞧,只见后方林莽深沉,几千兵马呼喝而来。李若冲蓦的扬眉就近翻身上了一匹战马,捞起一把红缨枪,枪尖直指来敌,呼啸喝道:“凡我军士,脱下金人衣甲,迎敌!”李若冲虽已是身负欲加之罪,不再是带兵统帅,但军中余威犹在,且身后皆是他曾经旧部,闻言俱都扯下身上金人甲胄,掷于身后,齐齐发了一声喊。杨行远陆镐上马各立左右。李若冲接过一身干净衣衫披上,回身望去,只见七百骑兵七百步军整整齐齐立于身后,转头道:“陆镐,七形阵可有疏怠?”陆镐闻言大笑道:“将军放心,你等会仔细瞧,但瞧出有一点乱象,你砍我脑袋。”杨行远听罢笑道:“陆老毛子牛皮吹过天,不是我来助你操练,你今天还能保住脑袋吗?”杨行远说完,三人各自对了一眼忽地放声长笑,恍惚间昨日金戈铁马似乎历历在目。
只见李若冲长枪一指,七百骑兵顿时前后散开,分作数段;七百步军左右散开,斜跨两翼。大道悠长,这千余兵马如若注渠之水,分列齐整,各位前后,分持左右。李若冲长枪一划,瞬时前后靠拢左右而拥,眼见此刻众兵齐整,李若冲一声呼喝,提枪跃马奔上前去。
此时李若冲一马当先,一把缨枪呼喝有声,左刺右挑突入阵心,身后杨行远陆镐左右砍杀,三人便如箭镞,当之者靡。身后骑兵依着三人身形稍缓瞬时赶上前来,前后相衔,左右步军依着骑兵左右突入敌阵,长枪分刺左右,如镰过秋禾,阵前金军骑兵马腿齐断,落地即被乱枪搠死,后方眼见其势纷纷勒马欲要左右逃窜。只见大道之上,宋军骑兵如若蜈蚣长身,步军如若蜈蚣百足,时而分成数十断,时而前后衔接,行云流水。
金军蜈蚣之头已过金军身半不止,已有溃散之象,那轻裘汉子冷笑道:“牙古塔将军,这便是你所谓的大金铁骑吗?”牙古塔面色阴冷,当即挥刀砍下一逃兵人头,攥其发高举过顶高声喝道:“逃兵立斩不饶,骑兵入树林,步军分散,二十人结成方队。”金兵慑于将威,纷纷稳住阵脚,千余骑兵窜入林莽,步军分散结成一字方队,前后相叠如若防洪堤坝,前后数十层,阻挡宋军蜈蚣之形。李若冲持枪挑飞一人,眼见前方金兵骑兵纷纷左右散入林莽,步军以死遏住蜈蚣之阵,杀透一层又一层,生生勒住前进之势,林莽中骑兵复又左右冲杀出来,蜈蚣之阵顿时扭曲散开。李若冲心中暗凛,当下发一声长啸,长枪复又凌空指南,蜈蚣之阵瞬时断成数十节,节节化成巨象之形,步兵断后阻扰敌之冲杀骑兵,骑兵居前,仗着马快枪长挑杀敌之步兵。未过数合数十巨象聚为一体,犹如巨大布袋,前方留口,但将金兵吞入未有出者。李若冲自率数十骑兵冲杀在前,瞧得前方一马上将军头戴甲盔,腰插宝刀当是敌将无疑,双腿夹马,长枪红缨溅血,兀自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奔向那人。
牙古塔瞧得那人来势凶猛,抽出宝刀,“铮”的一声,牙古塔宝刀脱手,虎口俱裂,鲜血如注,抬头直视李若冲只见李若冲朗声笑道:“敌将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牙古塔面色酱紫,嘴角抽动,忽地翻身下马择路狂奔。李若冲哼声下马,几步赶到,方要持枪挑翻,只觉头顶风起,身子后倾,白蜡杆横于胸前,“噗”一声,枪杆横断。只听一人阴声笑道:“李若冲吗,果然好本事,区区千人将数倍之敌打得溃不成军。”
李若冲闻言抬眼瞧去,只见一人轻裘黑衫,手持一柄长剑,发声笑道:“李某正追杀敌方逃将,你来搅我是何道理。”说罢抬眼瞧了那将一眼复又笑道:“你便是牙古塔吗,那你便是苍鹫了。”说罢手持半截枪头直指苍鹫。苍鹫闻言不语,将手中之剑凌空化了半圆,身形一转,如风般掠将过来。李若冲心中一凛暗道:“这金人军中还有这等人。”一念及此,倏的也是身形如风般倒退三步,斜身低首让过三剑,左手蜡杆右手枪头分刺苍鹫头颈。苍鹫自傲于身法奇快,转瞬间换了两个身位,瞥见这李若冲腰腹便刺,哪知剑未及体,右手剧痛,已被李若冲一杆抽中,骨疼欲裂。
这时杨行远杀退身后金兵赶上前来,眼中怒色闪过,举剑便要刺苍鹫,李若冲一声呼喝,道:“此间我俩单打独斗,杨行远你且先瞧我如何杀他。”杨行远闻言神色一怔,剑尖略略下沉,道:“此人大奸大恶,不可放过了。”
“那是自然。”李若冲自杨行远手中将赤炎攥在手中,掂量一下上下翻看道:“嘿嘿,到底还是护短,尽把好的都给自家徒弟,那把湛芒既不锋利也不轻便倒给了我。”说罢,翻手赤炎一指苍鹫道:“可敢与我比斗剑法吗?”
苍鹫眼见杨行远心下一惊,随即心道:“是了,这二人本就亲如兄弟,自然会来救李若冲,既然杨行远在此想必湛芒也在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