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湖范庄门前，范蠡出迎太子鹿郢、太宰湛舌庸、大司寇诸稽郢、大司空窦皋如，见礼，寒暄。
鹿郢：范大夫，我奉父王之命前来探望，想听听范叔对新政的意见。
范蠡：湛太宰也来啦，想听我对你的新政有什么看法？你的欠据还在我这儿放着呢，我把所有商铺、作坊全部交给你了，直到今天，我还没看见你的半个钱。你想听什么意见？三百匹马，三十万石大米的钱呢？去年前年欠我的钱呢？你作为太宰，如此不讲信用，还听我讲什么意见？
湛舌庸、窦皋如两人都低着头不吭气。
鹿郢：这就是湛叔叔的不是了，买东西，有钱拿钱，无钱拿东西抵账，哪有打空条子白拿的道理？
湛舌庸：我也不想白拿，不是朝廷没钱嘛。
鹿郢：朝廷没钱？天下还有比朝廷更有钱的地方吗？国家这么大，随便一座山一个湖，能抵得上多少钱呀？范叔，今天我是诚心来请教的，咱们先不谈别的行吗？你老人家千万别生气。
范蠡：好，不生气。在谈正事之前，我请太子先参观两个地方，不知乐意否？
鹿郢：谨听大人安排。
众人登船北行，来到大茅峰下。一眼望去，自水边往上整个山窝里都是冶炼炉，烟气朦朦。近水边五座冶炉，二三十人在紧张忙碌；往上十几座冶炉，高处有士兵站岗、官员指挥，炉旁是上百个奴隶慢腾腾的劳作。站在高处的官员看见一众官员前来，急忙下来迎接，见礼，上行，一直来到官炉区域。
鹿郢：这里的冶炼炉子好像不属于一个系统。
范蠡：太子好眼力。山上的十座冶炉是铸造兵器的，我已交给大司马府的夏都护管理。山下的五座炉子是铸造农具的，仍旧由我家人打理。
湛舌庸：夏都护，情况怎么样？一切正常吗？
夏都护：回太宰，一切正常。自接手锡山矿冶半年来，已经采矿八百车，冶锡二百镒，造戈五十、矛五十。
诸稽郢：咋才造这几个戈矛？
湛舌庸：刚开始就能出成品，很不错啦。钱粮上有问题吗？
夏都护：回大夫，我锡山矿冶司有官兵一百二十人，奴隶二百五十人，每月应供给白米一千二百石，钱一万一千一百戈。截止到目前，大司空府已欠两月钱粮，官兵吃饭已成问题，奴隶一天只能给米十两。
湛舌庸：怎么会这样？
窦皓进：湛太宰，我难呀。按照你的安排，所有作坊的收支均由大司空府负责，我照办。但冶矿兵器作坊已经划归大司马府管辖，按理大司马府应该承担钱粮供应才是，怎么能还让我负责？这件事，你还要跟夏大司马好好说说。
湛舌庸无奈摇头，一行人转了一圈，往下走，来到范家冶炉区。范蠡叫果卡益波前来问话。
湛舌庸：果卡老丈，你这里总共多少人，一月能出几把农具？
果卡益波：回大人，我这里总计二十五人，一天能打造锄锹六十个、犁铧二十个。
湛舌庸：什么？你说的是一天？一天能出八十个农具？就二十五人？
果卡益波：是，大人。
诸稽郢：这才行呀。要是换做戈矛，一天最少一百个。
窦皋如：真是不可思议，你的人为何这么能干？
果卡益波：回两位大人，我这里没有闲人，所有人都是干活的工匠，工匠们相互协作如同家人。范大将军看得起我老汉，让我统筹负责，其实我也需要干活——设计模具、制定工艺、掌管好炉子火候、让大伙吃好饭，都是我的活。
诸稽郢对夏都护：你看人家是怎么干活的。半年了，还不如人家一天，还有脸说正常。你是干什么吃的？
夏都护小声叽咕：人家每天一只羊，有酒有肉，我们连饭都吃不饱。
诸稽郢：混账东西，还敢犟嘴？
夏都护：本来就是嘛。人家没钱了，随便拿一把锄头镰刀就能换吃的喝的；我们呢，啥都不能动，啥都要请示审批。等朝廷审批下了，我们也快饿死了。
湛舌庸：刚开始是难一些，慢慢来嘛。回头再说。
一行人重新上船，沿河道转过山嘴继续向北，沿河一线可见许多晾晒的彩布，十分壮观。
窦皋如：这些是染坊吗？
范蠡：是在下办的丝绸织染坊。
窦皋如：范大人真会发财，只有贵族才穿得起彩帛，彩帛可是比本色帛贵多啦。
一行人来到毛岸里。
毛岸里南靠九龙山，北向青阳镇，一条小河自南而来蜿蜒流向北面的芙蓉湖。集市大约一二百户人家，街面上商铺一家接着一家，商铺门前的地面上也摆满了各种地摊，有些地摊甚至摆到了大街的中间，不时地会有管理人员清理街道。地摊的主人多数都是外来商人，楚人、宋人、鲁人、齐人都有。街面上人来人往，街道的尽头可见大量的骡马车辆。鹿郢一行人面露惊喜，东瞧西望、目不暇接。
鹿郢：这个小小的毛岸里集镇咋比姑苏大城还繁荣呀？
诸稽郢：这才像个集市的样子。你们看，那边有一个羊肉馆，一会儿我要在这里吃一碗羊肉鲜汤。
湛舌庸：咋不见官办货栈？这里未执行新贡赋制吗？
范蠡：这里是我的封地，由我监管，朝廷不问。
鹿郢：我看这里有不少铺子都是朱公招牌，莫不都是大将军的？
范蠡：回太子，这些铺面其实大多都是各种商家的，他们乐意打朱公旗号，与我无伤，我不便多问。
窦皋如：还是大将军名头大，人缘好，会做事。
鹿郢：大将军是怎样让小镇这么热闹的？
范蠡：说白了很简单。我采用了当年管仲兴齐的方法：在集市上盖起若干铺面仓房，免费供应外地客商经营居住；外地客商运来货物十天内卖不完时，全部由我们出钱趸下，让他们放心离去；外地客商缺少资金时，我们可以借贷，利钱二十取一；集市上所有货物一律按十一收税，不分本国外国。由是，外地、外国客商特别多，鲁国子贡先生在这儿就有长居货栈；姑苏、诸暨的大商人也有不少迁到了这里。我们把货物趸下后，再往东往南散开，直接卖给贵族府邸庄园、军队和官办货栈。
鹿郢：大将军的办法好，既简单又实惠，省力省心更挣钱。
窦皋如：据报告，现在南征军中所需向外国购买的军备物质，只有在这里才能买到。
诸稽郢：我建议大司空在这儿建一个军品囤积站。先捡最急需的收购，我经常派人直接给这里货单。
窦皋如：大司寇的建议很好，我即刻就办。
范蠡：你俩真是操心，费这么多事干嘛？大司寇把货单直接给我，我给你办不就行了？我来办很简单，一句话到底，中间没有环节，更快更好更省钱。
诸暨郢：那感情好，我是不敢给您添麻烦呀。大将军要是乐意，我可就直接把运输船派到你这儿来啦。
范蠡：没问题。要是你的辎重船没空，我还可以把货物直接运送到你指定的地点。即便是闽江口都没有问题。
诸暨郢：你说的是真的吗？闽江口都可以？随时都可以？
范蠡：当然啦，运到粤江都没问题。
诸暨郢：好好好，太好啦。大将军要是能这样，我可就把往南运辎重的事都托付给你啦。窦大夫，你看怎样？
窦皋如：我没意见。
诸暨郢：范大将军，咱们就这样说定啦，货款、运费我都不会少给的，绝对现钱。哈哈哈。
范蠡：没问题，你们就放心吧。船到港后验货清点结帐，海运风险自有我承运商负责，损失多少我赔多少，军队不必担心。
诸暨郢：大将军这样说，我可是要代表全体南征将士谢谢您啦，他们再也不会忍饥挨饿啦。
窦皋如：我也要谢谢大将军，解决了我一个最头疼的问题。
湛舌庸：军队运输全都委托民间，这样行吗？
诸暨郢：有什么不行？大将军是谁？是我们的大将军，我们的统帅。卦算阴符无所不通的大将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将军，你不信他还能信谁。
湛舌庸愣眼看着诸暨郢，感到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