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总是缠绵而美好的。
如今这般,这样的情景,这样的重逢,真真让北鱼想起在人间,似有一句诗说的是什么“心似双丝网,心有千千结。”现在的心情当真是又是网又打结的,浑浑然脑子一片空白。
良久,北鱼才吐出一句话:“恭喜你。”
柳离听闻此话,刚刚欣喜起来的面容顿时僵了一僵,顿住了脚步,看着北鱼,表情慢慢夹杂着一丝痛苦与无奈,缓缓道:“对不起。”
三个字咚咚地敲在北鱼心里,北鱼感觉眼睛突突的跳起来,胸口也闷痛起来。默念了一遍静心咒平复了下心情,才抬头笑道:“有何对不起,我只是来问问你,当真是你所愿吗?”
“是。”柳离连迟疑都没有,便说出了这个北鱼怎么也不愿相信的答案。柳离有些落魄地看着北鱼,缓了缓心神慢慢道:“族长与我有再造之恩,此次族长身受重伤,只求我与默羽完婚,主持天魔族。我不能随心而行,我是天魔族人,我的命也是族长给的,对不起。”
“好了好了。”北鱼这时才想起来,早年间偷偷去人间看过一折戏,可不都是这样,英雄救美,两厢情愿,家族纠纷,双双含怨。当初只觉得前景美丽,可曾想这一场遭遇处处应了那些戏文的内容,谁说人间多是凡夫俗子,人间果真是有大智慧才是。
事已至此,北鱼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北鱼,你是好姑娘,以后定然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来照顾你,这次,是我负了你,他日若有机会补偿,魂飞魄散,在所不惜。”柳离说的有点急促,显得有些狼狈起来。
正是清爽的人间三月天,北鱼偏偏生出如三伏闷热躁动的情绪来,说话也开始有些找不着调般,带着微怒道:“谁需要你补偿,我的事,以后和你再无关系,我来找你,不过是来送贺礼的罢了。”。
手中随便拽下来的叶子也被北鱼揉了又揉,似还是不解气般,抬起头看着柳离:“我回去想了好几日,觉得你我确不合适,双修乃寻仙问道之精妙玄学,我自是要找八派之中的佼佼者才是,前几日,我还和驭剑游侠一派的南叶君商量着结缘双修来着,你看我们一个北一个南,实乃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嘛。”北鱼不晓得为什么这样脱口而出,还扯着不相关的人胡编乱造,只是心中实在不平,周遭又没什么人,似是多说两句会让自己痛快一点,也就由着性子来了。
柳离闻言,倒是有些着急起来:“北鱼你莫乱来,那南叶君虽然仙资奇佳,但为人颇是有些离经叛道。都言他生则仙体,修为深厚,但却历劫失败,还与魔君为友,曾在九阴泉司一待就是百年,若不是他父母托了那驭剑祖师,两百年前将他带到驭剑门下修行,可能就要堕入魔族了。并且,并且那南叶君据说很是风流,有很多情缘纠纷,如此这般,实乃不是共结情缘的人选呀。”
看着平时少言少语的柳离如此急促的长篇大论,北鱼心情莫名的开心起来,省着语调道:“你们天魔族百千年前也是魔族,现在不也个个升仙问道的,何况九阴泉司虽为魔族,却千年来并无扰乱六界,这南叶君就算在那里待着又如何。再者,南叶君桃花累债,正是魅力当当嘛。”
这南叶是南荒上神的独子,上神之后,生则仙胎,只需养个百八年的等天劫一过,便可直升上仙,南叶君仙术非凡,修炼刚过百年便替父出征,大败了想要夺取劫源之力的常玉卿,一战成名,人人都尊称一声仙君,如此少见资质,想着定能早早升仙。
果然不负众望,南叶三千五百岁时,天雷滚滚,三十六道天雷轮番劈下。本来这南叶君已经生生挨了三十五道天雷,偏偏在这最后一道天雷下来的时候不知怎的,从渡劫的山上跑了下来,内力紊乱,胡跑乱跑的给劈晕了过去,而后两千多年也再也等不到天劫再临。急的南荒上神三天两头往九重天上找天帝商讨,结果这南叶君不胜其烦,跑到九阴泉司躲了起来,这一躲一跑,还惹了许多桃花债,常被这八荒四海津津乐道。最后无法,南荒上神想着儿子从小剑术奇佳,便托了驭剑祖师,把南叶君一扔,自己回南荒务农避世去了。
北鱼也没见过南叶君本尊,但是想着能让柳离不开心,就对这南叶君充满了好感。
柳离本就不善言语,被北鱼这一来二去堵了回去,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偏偏这时来了一小仙娥,急急来唤柳离前去。柳离无法,转头看着北鱼:“北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实则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且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说罢便随了那仙娥离去了。
北鱼看着这无人的后山,倒是分外显得自己凄凉起来,虽然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但是又有何用。情窦初开才将将几日,便这遇到这么一个反转巨变,多少心中还是很受情伤的。
抬头又看了眼杏树,觉得无比碍眼,凝聚了内力,一脚便踹了上去,不想连倒了四五棵树。这仙树已百年,生的高大粗壮,依着几排楼阁而建,杏树一倒,把紧邻着的听雨阁砸蹋了一层,纷纷扬扬的杏花漫天飞舞。
北鱼暗道不好,想着若是无人还是悄悄逃遁了吧。刚这么一想,便看到从树下走出一人,身穿墨蓝暗纹劲装,银丝流云的滚边,显得干净利落,一头墨发玉冠束起,又多了几分儒雅之气,身形隐在落英之中,看不大真切脸。
但此时北鱼也没有心情去看此人的长相,因为此人正径直向北鱼走来。
既无法逃跑,北鱼便深吸一口气,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微微拱手向此人作了一揖道:“在下天君派北鱼,刚刚路过此处,听有轰然响动,可是仙友在此练功?今日天魔族大婚喜事,仙友还是动静小点为好。”
听罢此话,来人并无答话,只是走到北鱼后面,一双墨色的眼珠盯着北鱼,抿唇不语。良久道:“北鱼?天君派坐下首席弟子。”
“正是正是,惭愧惭愧。”北鱼顿时有点后悔自报家门,应该谎扯个名字才是。
来人半晌收回了目光,看了看这一片狼藉的杏林,又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北鱼,又轻轻扶了下那将倒未倒下的一棵树,似有心又无意道:“仙友可知,这听雨阁今日是供驭剑门下弟子小歇之处。”
闻言北鱼一愣,来之前也有耳闻,此次来天魔族的驭剑弟子是南叶君,因南荒上神曾与这天魔族族长有些交情,此次这南叶君既是代表驭剑门派,又是代表他老爹,只身前来天魔族拜贺。
那若无错,这听雨阁若是驭剑门下弟子小歇之处,这少年应就是南叶君无疑了。原以为这南叶应是长着一副风流相,不想竟是一副堂堂相貌正派的紧。北鱼突然想起刚刚与柳离的谈话,虽隔着小片杏林,也不知被这南叶君听去了没有。
刚思到此处,就见这南叶君站直了身子,望着坍塌了一半的听雨阁,一脸惋惜道:“本想好好休息片刻,偏偏我这人耳聪目明,以为选了这最偏僻的听雨阁能安静些,但没想到,周遭实在是乱得很,偏巧又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四个字南叶君说的极慢,极其清晰,让北鱼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北鱼干脆把脸皮直接厚下去,抬头看着南叶君道:“既然南叶君长了一对顺风耳,北鱼也无甚辩解的,今日北鱼因一己之私盗用了南叶君的名讳,是北鱼之过。他日南叶君若是需要北鱼的名号,虽无南叶君的名号好用,但也可使之一二,北鱼定无怨言。”
南叶君倒是对北鱼的厚颜没有什么反应,一脸认真似是在思考北鱼的名号如何可用般,终于一脸妥协般道:“既如此,也只好这样了,请北鱼仙友,定无怨言。”
说罢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不过还请北鱼仙友将此处收拾一二,大婚还早,南叶还想小歇片刻,劳烦仙友了。”
刚刚哪里看出这南叶堂堂正派相的,此时北鱼看南叶,分明一副正派面皮下的奸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