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三月的人间还呈现着一片戚戚然的景象,但这百里之外的万仙台上,却有着浓得要溢出来般的春景,弱柳扶风,暗香疏影,金砖琉璃映着这随处可见的大红锦缎,耀眼夺目。
今天是天魔族的大公主默羽和大弟子柳离大婚的日子,迎娶天魔族大公主,也就意味着是下一任天魔族的族长了,这可谓是仙界一大盛事,天魔族一向与八大仙派交好,此次大婚,八大派自然要派人来祝贺,以表心意。
北鱼捧着贺礼,望着那金砖金瓦足足望了一炷香,晨玲便一直望着北鱼,皱着秀眉。此时两人一同代表天君一派前来祝贺。可自从门派出来后,晨玲就悬着一颗心,时不时就一脸担忧的看着北鱼长吁短叹,此时轻轻拍了拍北鱼道:“北鱼,别难过了,毕竟他们已经要成婚了...”
未等晨玲期期艾艾得将话说完,北鱼便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神秘的打断道:“晨玲,你说我要是偷两片这顶上瓦,拿到人间去卖了,是不是够惬意好一阵子呢。相传这万仙台上的琉璃瓦都是从尧光山采集,锤炼万年才得的这么点,实属难得。”晨玲闻言一愣,更是显得委屈可爱。
这北鱼本是北冥一条不知名的小鱼,但这北冥深渊,继传说中的上古神兽鲲之后,再无再出现灵体,这北鱼虽然很小很小的一条小鱼,但确确实实出生在北海之渊,活蹦乱跳的养了一千多年。
要说这北冥也确有灵气,这北鱼修行了千年颇有些悟性,一心想要渡劫升仙,于三百年前拜入了天君符咒师一派门下,踏上了玄门正法的修仙之路。天君符咒师乃是八大仙派中以医术符咒济世修为之门派,北鱼非仙非妖,乃属天地一精怪,天君祖师看中其慧根,便收到坐下,授以医术仙法。北鱼也争气,堪堪百年便当上了天君一派的首席弟子,外人只道北鱼是天君门下的得意弟子,只道北鱼身世者的少之又少。
前不久天魔族有难,请八大派支援,这北鱼便被派去支援,一去数月未归。回来后便急急找到晨玲,一脸桃花盎然言道,自己已私定终身,对方正是这天魔族弟子柳离。
晨玲反反复复把这个柳离问了个遍,斟酌良久,拿出一封烫金红笺,赫然是柳离与天魔族圣女默羽大婚的请帖,北鱼作为首席弟子,须再一次代表天君一派前往天魔族。
还记得北鱼看完请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沉默了良久,又托腮凝思,将红笺收起来道:“我猜测这柳离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确是要去一趟天魔族,好帮帮他。”
北鱼认为,既然柳离与自己已然私定终身,若不是柳离亲口来言,他人说什么也是不可信的。于是乎北鱼到了这万仙台,看着这铺天盖地的喜气洋洋,怎么也不能相信,就这么愣愣的站在路中央不动了。
“何人在前当着道路,没看到霓音公主的车架吗?甚是没有规矩。”不知何时,身后施施然落下一辆宝马香车,说话的是一位柳眉倒竖的小仙娥。小仙娥身后立着拉着车的八寒魔羚,如此神兽竟然拿来拉车,真是奢侈的紧。
只见马车上挂着盈盈幔帐,一双略施丹寇的纤纤玉手撩起帐帘,露出一张玉面花容,灿若桃李的脸来,好一幅香车美人图。美人的头微微上扬,扶着另一个小仙娥的手慢慢下来,一身的珠环翠绕立刻颤颤巍巍的,叮叮当当好似一串风铃走了过来,金线银绣的罗衫上织着翩翩起舞的彩蝶,流光飞舞,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倒也不显的庸俗。
美人微蹙的峨眉显出此时已有些不耐,对身前的小仙娥道:“罢了,反正也到门口了,今日姐姐大婚,我需早点去找姐姐才是,别误了时辰。”
说罢美人看也不看北鱼和晨玲一眼便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北鱼,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想起什么,有些不可置信般,半晌道出一声:“你是...阿虞?”
听闻美人唤了一声“阿鱼”,北鱼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美人公主还认识自己,还如此亲切地唤自己阿鱼,便开开心心地敛首道:“在下乃天君符咒师门下弟子北鱼,初见公主,不甚荣幸,倒不知公主早已认识北鱼。”说罢北鱼还挂起一个自认为很是亲善的笑容,琢磨着要不要上去来个拥抱更显的亲切。
霓音望着北鱼,默了许久,才回了一个甚是完美却毫无笑意的笑容道:“原来是天君门下的北鱼仙友,略有耳闻“这句话说的施施然轻飘飘地,霓音一双美目轻轻扫了一眼北鱼,复而又缓缓道:”仙友与霓音一故交甚是相似,倒是日光太烈,晃了眼睛,认错了人,还望莫怪。”这公主嘴上说着莫怪,但是看着却是了无歉意,也不等北鱼回话便转身走了,似是还小声说了句“像,又不像。”当真是奇怪。
见那霓音公主走远,晨玲才紧张兮兮拉着北鱼道:“那公主感觉凶巴巴的,倒是让我有些害怕。早就听闻这天魔族有两位公主,大公主女中豪杰,小公主俏丽可人。我看哪里是可人,巴巴地像一只大孔雀,看人都不带好好看的。“
北鱼想想这个比喻,恰如其分,不过这霓音公主长得确实貌美,北鱼一向对貌美的女子甚难讨厌得起来,便也不去细想,拉着晨玲先去后院歇息去了。
这大婚还早,是定在傍晚霞光最灿烂之时举行,现在才将将快到午时,正是让前来拜贺的宾客休息之时,北鱼刚刚被那霓音公主一打岔,险些忘了自己的”正事“,放下贺礼,便施了个仙诀寻柳离去了。
大婚在即,柳离为主人,自是在安顿着来往的宾客,起初柳离并不想如此劳师动众,但默羽言道此乃天魔族盛世,岂可简单儿戏,转身就将请帖散的四海八荒到处都是。柳离无法,也不好说些什么,趁着旁人不备,一个人悄悄来到后山,准备清静片刻。
不想刚来到后山,影影绰绰见到一人,粉嫩轻盈的裙衫,半束半落的乌发,隐在层层花影之中,只一眼,柳离便认出了北鱼。
北鱼定定地站着,看着面前一身红袍的柳离,以前只觉得他穿白衣好看,换上这红袍,倒更显得风度翩翩起来。
微风吹动着枝头的杏花,杏花颤颤,落英缤纷。
在天魔族的那段日子,柳离总带着北鱼来这后山,说天魔一族甚少有花草,独这一处仙草茂盛,养出的杏树也是天下仅有,来此处休歇,心旷神怡。
那时候因邪魔族进犯,北鱼被派往天魔族协助。本是和师兄弟同行前去的,却因一些私事耽搁了些时日,便与门派师兄弟走散了。
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来到天魔族外,又将巧不巧的碰上了准备袭击天魔族的一批邪魔族精锐。若是平时倒也好说,偏偏北鱼装符咒的袋子丢了,又接连几日炙阳烤着,北鱼属水性,难免法力因此而有些低落,路赶得太急又头晕眼花的,此时倒落了下风。
邪魔族的领头是一道行颇深的千年狼妖,一把大刀耍的威风凛凛,北鱼一个不甚,眼看就要被这狼妖砍上一刀,虽不致命,但又是要损伤一些修为的。
也就在这时,四周天火重重,一柄炽焰凤羽扇冲破火光直击狼妖命门,凤羽泠泠,天火骤然熄灭。这时北鱼才看清楚持扇之人是一少年,身着凤羽白袍,如此打扮,又手持羽扇,必然是天魔族弟子无疑。
少年扶起北鱼,声音清灵灵的,似是破冰之泉般道:“近日邪魔族频频进犯,姑娘师从天君一派,本是悬壶济世之人,这邪魔凶残,姑娘一人应对实在危险,若是不弃,可与柳离同行。”
“不弃,不弃,如此甚好。”北鱼记得常常听闻谁家的少年救了哪家的少女,少女便心心念要嫁给少年的故事。自己还常常不屑,想着这被谁救个几次就春心萌动,那想当初自己常常要被那北海上的大鸟吞食,都是那秃鹰食了大鸟救了自己,怎不见自己爱上了那秃鹰。
可是今时今日,柳离站在北鱼面前,轻轻扶起北鱼,一言一语,如丝如竹,北鱼想着,估计是那秃鹰未变成一个少年郎,否则,这英雄救美的故事,当真是美妙的很。
此次邪魔族进犯诡异的很,先是声势浩大的偷袭了天魔族族长,把族长打了个重伤,引得八派弟子前来相助。待北鱼到了以后,邪魔族就日渐偃旗息鼓了起来,只是在天魔族的村落中频频骚扰,虽无大碍,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每日出行都是柳离带着北鱼,柳离几人负责击退来犯的邪魔,而北鱼只用专心救治村民。
风波渐息,日久生情。这北鱼与柳离配合的越来越默契,情愫也越来越高涨。
花前月下,亭台水榭。
柳离微红着脸,漆黑的双眼闪着灼灼的光辉。
北鱼自小在北海,每每入夜都如进入了无边深渊,只有每月十五,海上映着皎皎明月,整片北海都亮的发光,那是北鱼最爱的景色。现在看着柳离的目光,北鱼觉得比那十五的月亮还要亮上几分。
良久,柳离心中微定,站在北鱼面前,伸出手想拉起北鱼,又涨红着脸将举起的手放了下来,负在身后,呐呐道:“我自幼父母造邪魔所害,族长从小将我带大,曾经我一心只想着,能助族长护着这天魔族便是是我一生的意义了。如今我却常常想,若能护你一世无忧,那便是,便是我心中所寄。你可愿,可愿让我生生世世护着你?”
北鱼心中像是吃了桃花娘娘酿的蜜糖般,甜腻粘稠的化不开,张开嘴,北鱼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的甜腻腻的,细若蚊蝇道:“自是,如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