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南从到这里,除了最开始的几天里觉得荒谬,急迫的想回到现代,就再没想过。
她想起以前的事的时候很少,她不喜欢动不动就怀念,但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就会突然想起,她在另一个地方生活过。
在那里打很多工,饭店、茶吧、酒吧、健身房教练,这一路认识很多人,称得上朋友的就是值得现在的她偶尔怀念感激的人。
回忆的东西越来越少,记住的就少,这让她有些头疼。
柳湘南倚在好客来客栈的二楼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百姓,想的很少,脑子里基本一片空白。
凛遥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房屋错落有致,街道宽敞,将凛遥分割两半,从西往北蜿蜒曲折的江水连绵,岸边绿柳成荫,季节性特别强。
街道上摆摊的架子整齐有序,叫卖声,杂耍声,喝彩声……这些像做梦一样,柳湘南笑笑,这间厢房付了三天的钱,得抓紧时间办事。
出了客栈,柳湘南在街上逛了一会。到凛遥她原本想让马夫住一晚再走,马夫说他有亲戚在凛遥阳台要去看看,那是凛遥的北面不远的村庄,半个时辰就到,柳湘南也没再多留,就此分别。
凛遥也受了大雨不过并未成灾,这也有一些从黎洲来的难民,投亲戚的,不过不多,流浪在外的被安排到西边的贫民窑,环境不好起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街边打上了灯笼,微微的光铺满整个街道,石板路、木斑桥、隐在朦胧的光下的人们,这些都比白日里更有一番风情。
这个时间小贩早已收拾完摊回到家中,抱着孩子吃着淡饭,满满的透着平凡的幸福。
柳湘南在一家茶馆喝茶,听着百姓聊着黎洲灾害一片唏嘘,聊街坊邻里趣事连连,就觉得很轻松。
回到客栈,小二迎上来,见她便道,“客官,您要的东西给您送屋去了,您先瞅瞅,有事儿您在唤小的”。
柳湘南道声谢就上了楼。
推开房门见一包东西在桌子上,柳湘南关了门坐到椅子上拆开包裹,两套男装,两双靴子。
柳湘南在凛遥刚落脚,随后就去了一家衣坊,选了两套成衣,让店家照着尺寸改了改,见靴子合适一块买了,吩咐晚饭叫人来取。
柳湘南满意的笑笑,又把怀里的钱包袋子取出来打开。当初在柳家,夜里出去逛逛,偶然间跟踪管家,见过他进去库房取东西,柳湘南便每晚都去守着,等待时机。守卫后半夜就睡一片,后窗基本没人,许是很久没遭贼,守卫根本没戒心,最后就是现在手里的成果了。
几张百两、几十两银票,又掂了掂,还有小半袋碎银,柳湘南笑着眯了眯眼。
逃出来后,一路的花销都是柳湘南出,尽管多数都是风餐露宿,但但凡马夫说停脚的城镇都会住好的吃好的,享受一晚,才继续赶路。
柳湘南算了算,又从中抽出两张百两几十两面值的票子,其他的都装回去放衣襟里。
白日里出去随意打听了一圈关于宅院外卖的消息,也许会有合适的就买下。店铺也有要出售的,也要看看。
柳湘南叹口气,摇摇头把东西装起来,又唤了小二端些热水上来,洗完澡就睡下了。
夜里,风吹动着树林,树叶随风拍打着,给这安静的夜添了喧嚣。
月光皎洁,从地上只能看见零星的斑点。行军队伍隐在黑暗的树林中休息,只能通过斑驳的月光反射铠甲的光来判断位置。
即使休息中的队伍也没用一丝松懈,五步一人十步一岗,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听命行事,坚守岗位,给原本萧肃的夜晚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李澈在马车里假寐,刚收到消息称,皇帝夜里吐血晕厥,向外宣称是操劳过度,可内人报这是本月皇帝第二次吐血,情况十分危急。
李澈睫毛微颤一下,缓缓睁开眼睛,鬼斧雕刻一般的脸庞,冷酷而深邃的眼眸,薄唇殷红微抿。他侧身倚在宽敞的雕花躺椅上,左腿屈膝踩着椅沿,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
他的皇兄当今圣上越老越吝啬皇位,而今不单单防着他,连他的儿子也一并防着,真是老糊涂了。
朝中那些老迂腐还以为自己站对了队伍而沾沾自喜,殊不知那些伎俩早在皇帝的眼皮子下面了!看来他此番回来除了坐山观虎斗还要给他们些下酒菜呢。
他讨厌那个位子,就像他的母后讨厌他一样。那个女人曾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却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变得面目可憎。如今想想自己今日拥有的一切还多拜她所赐,将他培养的冷血无情,只是她注定命薄,没来得及等他长大就走了,真是可笑!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她,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这就是权力!
李澈闭上眼睛,似乎享受着丛林的深夜,黑暗中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刺激着神经,让人兴奋!
柳湘南的身体底子不好,所以发育不明显。她约莫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可是胸前裹两层锦布就看完全不出来了。这是每天早上她感慨最多的时候。
镜子里的人已经不再是初见时盈弱不堪,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头黑发用玉冠束在脑后,面容清秀,加黑的眉毛,眉尾加峰显出几分英气。玄色绣蟒图纹长衫,青色宽腰带收紧腰身,腰带系圆形白玉流苏,脚蹬繁绣花纹小靴,少年的英俊潇洒尽显。
在街上走走转转两天,看了四五个宅子,大同小异,最后去了一家偏东的院子,院子三进门式,院内收拾干净简单,两边屋舍一目了然。前厅空旷,墙上也一片空白。居室更不用说,除了木床桌椅再无其他,后院两个小院独立成院,情形基本一样。
“公子,昨儿也说了,这院子原主家中欠着外债抵押给我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姓刘,样貌略显消瘦,边走边介绍这院子,“您也瞧见了,这院子光秃秃的,能拿能抢基本都本要债的拿走了,到底是老朋友没法见死不救,都怪他那烂赌的龟儿子,把家都败光了。现在我这也是急用钱,才想把这宅子卖了,您要觉着成那咱就商量商量价钱。”
柳湘南微笑问道,“刘叔打算卖多少?”
刘叔见状眼角带笑,搓了搓手,道“看你年纪不大,也不多要你,一百三十两最低了”。
柳湘南挑眉,笑道,“刘叔的价格出得不实际,就这一干二净的小宅子您还要一百多?”
“欸,”刘叔一副'小孩子不懂'的神情,“这院子临近城中心,虽然里面没什么物件,但装修上都是好料子,绝对值这价,只少不多!”
柳湘南眯着眼睛看着他,刚一接触到,刘叔就视线躲闪,柳湘南转身慢慢朝门外走,“七十两,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若刘叔觉得不划算,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刘叔面露焦急,“可你给的价实在是太低了,这院子还近着城中心,哪里就只值那些啊!”
柳湘南顿了顿脚步,“在我看来,这价不低,到底值不值您自个掂量,看看别人能不能再高出这个价”。
刘叔在院子里渡步,柳湘南也不急就等着他想,刘叔咬牙对她道,“再多一点,八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柳湘南笑着道,“一分也不能多,这个价钱买这么个空宅子到底是谁亏了您心里清楚”。
姓刘的见他软硬不吃,心都在攥着疼,咬牙切齿道:“好,七十就七十!”
“到衙门把地契转到我名下,另外我也得找个证人作担保,您也是一样的”。柳湘南打量着院子,越看越觉得省下的钱得好好装修一番。
刘叔攥了攥紧拳头,“成,这就去找”。
柳湘南找的客栈老板,也姓刘,叫刘同福,这两日没事就拉着刘老板闲扯,提到找房子还是刘老板介绍的地儿,柳湘南下了点功夫,刘老板答应给自己做个担保。
找齐了人就到刘老板的客栈吃了顿饭,一行人就直奔衙门去,衙门又是核对身份又是审核批准的,忙活半天,赶在晚饭前终于落实了。
通过人缘广的刘老板介绍的熟人,重新翻新了院子,添了家具物件总共没用多少银两。
房子一事落定,全部整完也需些时日,柳湘南便继续住着客栈,也要跟刘老板打好交道,毕竟接下来的事需要刘老板帮忙。
晚上请刘同福吃饭。
“你想开店?”刘同福有些吃惊的看着柳湘南,“这房子还没完呢,怎么张罗开店了?开什么店?”
刘同福为人仗义,喜好结交朋友,又幽默低调,所以有着极好的人脉。
“确实如此”,柳湘南也不转弯,“小弟初来乍到,多亏了刘老板相助顺利买了院子。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总得有些生计脉路,所以想请刘老板再伸援手”。
刘同福思量片刻,“那柳公子想做什么买卖?”
“家具、日常杂物,这些东西百姓日常生活都要用,比较稳妥些”。柳湘南喝了茶看着刘同福的反应。
刘同福点点头,“倒也行得通,那店铺你是租还是买?”
“租”,柳湘南微笑道,“先租一年半年再说”。
“那些个货你打算去老孙那订吗?”老孙是木匠,孙木,新房的家具都是他那的,手艺好也实惠。
“没错,这两天捉摸很多关于开店的事,我想找一间两层的小楼,三层也行,一楼杂货铺,二楼卖菜肉的,三楼卖家具。”柳湘南顿了顿,继续道,“大致图纸我已经划分一下,致于具体的装修这个我没什么经验,还得听听王师傅的意见”。
“王师傅?******?”刘同福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才几天,柳湘南就已经计划这么多了,连人都找好了。
“正是”,柳湘南给刘同福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
“嗯,有王老头在倒也踏实”,刘同福喝了口茶看着柳湘南道,“我说小兄弟,你这又是买宅子又是开店进货的花销可不小啊,本钱够么?”
柳湘南眯着眼睛,手摸着茶杯,“这个刘老板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只是要麻烦刘老板你帮忙找找铺子”。
刘同福看出柳湘南的想法,他也不愿挖人隐私,而且他这么帮柳湘南也不是没原因的,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想法很活跃,而且这两天帮了他不少,提了很多酒楼的建议,效果也着实不错。
刘同福想了想,“这铺子小林街倒是有一家,凛遥有三条比较热闹人多的街,苗子街、花子街和小林街,三条街都经过城中心,这儿是东城街,你买的那地儿在苗子街,往北就是小林街,小林街东面的铺子,三层,还是老孙家亲戚的店,亲戚搬走了,去了京城,店让老孙帮着看着”。
柳湘南点点头,那家铺子她看过,这几天趁着房子装修,她看了好几家铺子,租金都不低,这有熟人就能省不少了。
“那明日我便去问问,早点落下我心里能踏实些。”柳湘南端了杯茶,“刘老板这都要多亏您了,小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诶!客气了,以后发达了记得我就行啊!”刘同福哈哈一笑,喝了茶。
柳湘南回到屋中,直接奔着床走过去,取过床头放着的水囊就喝,猛灌两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似的。
好容易倒过来气儿,哼哧哼哧喘的跟条老狗一样,扒着床壁滑到床上倚坐着,小脸因为剧烈咳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这会儿褪下红晕,一张小脸煞白,冷汗湿了头发贴在脸上。
拿起水囊又稍喝了几口才放下,坐了一会,晃晃悠悠的去洗了澡,又晃着穿了衣服到床上就睡着了。
翌日日上三竿,柳湘南悠悠转醒过来,发现自己睡着了自己钻被子里了,被子都是反的,身上泛着酸,那一抽抽的感觉还在,依旧很有节奏感啊!
柳湘南无奈的想着。
叫小二打了水上来,洗一下才觉得好些了。
收拾完,柳湘南下了楼,刘同福见他一愣,“小兄弟,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这脸色这么差?”
柳湘南摸了摸脸,“无碍,许是夜里踢被子受了凉”。
“今天要不就不要出去了,在屋子里休息一下吧,你这一天天往外跑,也得累着了。”刘同福说着从柜台后面出来,走到柳湘南对面,“宅子那边这两天就能整好,这个你放心。店铺也不差这一天,你好好休息一下,身体好了再问吧!”
柳湘南笑了笑,道,“忙过这一阵就好了,今天都快晌午了我才起,睡了半天了,身上沉得慌,正好溜溜弯。”
刘同福叹了口气,“你呀!”
柳湘南笑了笑,转身出了客栈。
刘老板为人着实不错,接触越多,越能感觉到温暖。不论这温暖怎么来的,她只觉得在这里的日子遇到这样的人是一种幸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