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初,大多数学生的手指头被冻得红肿起来,像地里的胡萝卜,脚趾也被冻伤了,只要脚底一暖和,脚趾就痒得难受,在教室里不能脱鞋,孩子们只好在长条桌踩脚处或板凳腿上蹭来蹭去。
寒冬腊月,川北的冷冻程度不亚于北方,隔三差五下一坡厚厚的雪。晴天清晨下霜,夜里起冻,悬崖峭壁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柱,公路上的水潭里也结了冰,甚至每家每户的水缸里也结起了厚厚的冰壳,女人们早上起来做饭时,得先用锋利的锅铲在水缸舀水处铲一个洞,橱柜里的剩饭剩汤无一幸免全都变成了冰块,前夜洗好搭在晾衣绳上的衣裳被冻得硬邦邦的,下面还吊着晶莹剔透的冰坠儿。这般恶劣的天气,那些细皮嫩肉哪能扛得住?恐怕中午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抓不稳。教室里那个火炉在剧烈的严寒下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再者,孩子们上课时得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有课间十分钟才能伸出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在火炉上烘烤一下。从西伯利亚南下的西北风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川北的七拐峡一带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变本加厉,吹得呼呼作响,北风灌进烟囱,烟雾从火炉口钻出来,漫得满教室都是,呛得孩子们直咳嗽。
下午放学后迎着风雪艰难的回到家,推开门,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芸香赶忙迎上去,接过巧捷的书包,巧捷坐到烧得红彤彤的火炉边上,头发和身上的衣裳开始冒着热气,芸香把炒锅架在火炉上,将留给巧捷的饭菜炒得热气腾腾的,给巧捷和蕙兰分别盛了一小碗,两个女儿开心的吃了起来,巧捷一边吃一边给母亲讲学校里的趣事。芸香抓着巧捷的手,怜爱的抚摸着,原先干细的手指头如今变得圆润光滑,“还要挨两周冻,等放寒假了就不会这么造孽了。”芸香心疼地说。每天晚上,芸香都会在火炉上烧一锅滚烫的水,再把白天从自留地里捡来的辣椒秆茄子秆洗干净,放进这滚烫的热水中,这是民间医治冻伤的偏方,福顺用两只粗大的手掌握住巧捷的脚腕,让那两只冻得发紫的小脚稳稳的在脚盆上空吸收这加了料的水蒸气,等温度稍微低一些,巧捷就试探着把脚放进水中浸泡,脚趾头略微作痒,但却十分舒服,比用手挠在墙角蹭舒服得多。
屋里温暖如春,屋外狂风大作,一阵紧过一阵,吹得瓦片房梁响声不断,巧捷就想:这风会不会把房子吹走?吹走的时候会不会连着底?我们一家四口会不会被风带走?如果能带上房子,父母和妹妹也都还在身边,即使被吹走,也不怕。有多少个夜晚,她就是在这样的想象中睡着的。
巧捷其实是喜欢下雪天的,只要不刮风,她喜欢安静的站在雪地里,仰起脸观察这纷纷扬扬的雪花,有时候它们会调皮的落在她的睫毛上或是嘴巴里,她会用手去接这些洁白的精灵,细数是否真的只有六个瓣。她偶尔也会心血来潮的拿出父亲买回来的彩色水笔和图画本,琢磨着画出雪花的模样。
下午放学时,天阴沉沉的,恰巧福顺赶集回来路过学校,就叫巧捷、文炳和琳琳同他一路回家,文炳似乎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对眼前这个表叔的惧怕,他时常把自己的父亲当成兄弟来取乐,而对于福顺,他从懂事起就相当的畏怯,福顺叫他站着他不敢擅自坐下。大概孩子就是这样吧,总觉得别人家的饭好吃些,别人家的活儿轻快些,别人家的大人说话也更有威力些。
福顺掏出三把炸得酥酥脆脆的麻花递给三个孩子,他们接过后咬得咯嘣咯嘣直响,文炳的元气恢复了,先是对着琳琳傻笑一阵,又对着巧捷傻笑一阵,但他依然老老实实的走在福顺的侧边。天空中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渐渐变得稠密起来,远近的山峰相继隐没在白色的雾气中,路上和沿途的泥土地里变得湿漉漉的,雪花一着地就融化了。白色雾气覆盖的地方悄悄的积起了雪,雪线一直往下移,直到沿着河岸的这条公路上也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几双脚踩下去,留下大小不一模糊不清的脚掌印。
文炳突然指着福顺的脑袋,咯咯的笑着说:“表叔成雪人咯,快看,他脑壳上好多雪,还冒着烟呢!”
巧捷和琳琳顺着文炳的手指看过去,大约有数十粒雪花差不多同时落在了福顺的头发尖上,高高的伫立着,两个孩子也跟着文炳咯咯的笑起来。文炳甚至大胆提议让表叔站在雪地里不动,看看第二天早上会不会变成雪人。福顺说如果到家时,雪积厚了,他就给他们堆个雪人。太阳从黑压压的云层后露出一束光,倾泻在半山腰上,其他地方仍然一片阴沉,那束光越发显得明亮耀眼了,它随着云层和太阳的移动变换着位置和形状,然后逐渐消散得不留痕迹了。
到家时,雪还在密密匝匝的下着,不过显然是没有堆积起来,孩子们也就没再提堆雪人这事,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家。
夜深了,沉浸在美梦中的巧捷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起夜的声音,后来又听见似乎是母亲的声音,她自言自语的感叹道:“下了一坡封山雪,那些娃明天咋去念书?!”
早上,被芸香这个定时闹钟叫醒后,巧捷把两只手臂伸出来展了个懒腰,一股寒气趁机钻进了衣衫,她赶紧把手臂塞进被窝,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从被窝里一跟头翻起来,把焐热的衣裳两三下套在身上,然后趿着拖鞋往火房里跑,跑出屋时,被外面这泛着白光的茫茫积雪刺得睁不开眼,可是她却当即喜不自禁地跳起来。
吃罢早饭,芸香又给巧捷添了件毛衣,多套了一双棉袜,巧捷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芸香站在屋前看着这个小小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心酸:这么小个人,每天都要准时去学校,挨了不少冻,可她从来没说过不想念书。其实其他诸多孩子也一样,即使天再寒冷,他们都会准时到校,在他们看来,小孩子就应该念书,念书就应该准时去学校,就像老师经常跟他们提到的那个词语——风雨无阻。
巧捷走到每天和文炳、琳琳会合的地方,意外的发现那里伫立着一个雪人,雪人除了具备鼻子眼睛嘴巴之外,还有一头用稻草做成的棕色长发,巧捷激动得大嚷起来,文炳和琳琳闻讯狂奔过来,对着雪人好一番打量猜测,最终在家长的催促声中恋恋不舍的踏上了去学校的路。文炳发挥起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说那个雪人是玉皇大帝派仙女下凡来堆好的,仙女已经回到了天宫,后来他索性说那个雪人就是仙女堆给他的,琳琳一直好奇的追问着“真的吗”,然后又把文炳说的话转述给巧捷听。
期末考试前,福顺为了鼓励巧捷好好发挥,主动许诺语文和数学成绩双双都是九十分以上的话,就奖励拾块钱。
期末的监考老师是从别的村小派来的,一脸的横肉,看起来就不好惹,是个年轻小伙子,农村人常说这种没结婚的男老师歹毒起来就跟个老虎似的,逮着啥吃啥,都不带拔毛的,有些胆小的学生出现了浑身战栗的症状。巧捷倒不太在意这个监考老师,试卷发下来就一笔一画的写好名字,老师读题时认真听,听完题作答时认真写。
两门科目都考完时,熊老师回到了学校,学生们齐刷刷的奔过去,像迎接母亲那般热情,熊老师也笑个不停,触摸着学生们的小脑袋,他第一次发现这些孩子竟然都很可爱,也感受到了他们对他的依赖。孩子们也第一次发现那个时常用教鞭敲讲台骂他们不听话的熊老师原来这么亲切。
熊老师先问了巧捷考试后的感觉,巧捷说有两道数学题做错了,熊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说不定答案是对的。他又问了老在眼前晃的文炳,文炳笑着说:“老师你放心吧,不会考0分的!”熊老师紧接着问了王小明,王小明低着头说都做完了,然后就跟在文炳屁股后面东窜西逃得玩起来了。
两天后,是领成绩单的日子,头天下午,福顺下班时碰见熊老师,熊老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透露在这次期末考试中巧捷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两门课程都是98分,福顺听后自然十分欣喜,熊老师说巧捷这孩子又聪明又听话,实乃好学生,要是再积极些参加课外活动就更好了。
熊老师陆续把成绩单发到各个学生的手上,然后向同学们宣布了这次考试班级取得了“全乡第二”的好成绩,巧捷语文单科全乡第一,数学全乡第二,同学们都很羡慕的看向巧捷,巧捷反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时候,老师话锋一转,说:“这次有些同学居然给我交白卷!连名字都不写,我们阅卷组的老师清理了半天,我当时还说哪个瓜娃子教的学生,一道题都不会做,爹妈费了千心万苦才起好的名字也不会写,自己不会写就找老师写嘛,难道考试的时候忘了自己叫啥娃子了吗?……后来才发现这个学生就在我们班上。”熊老师又用教鞭使劲敲了一下讲台,一时间,白蒙蒙的粉笔灰向周围弥散开去,学生们条件反射似的把手背到背后,挺直腰杆坐着,眼睛的余光在周围人的身上瞟来瞟去,猜测着这个将被当众训斥的学生会是谁。
“王小明,你站起来给我说说,这试卷上的每一道题你都不会吗?”
王小明识相的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日的猴精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没出息的怂样,他一声不吭,低垂着头颅,眼泪不争气的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熊老师并不知情,又用那根细长的教鞭敲了一下黑板,王小明被惊吓得肩膀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即哭出了声,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那个监考老师……一直看着……我,我害…..怕。”
熊老师听罢,露出啼笑皆非的尴尬表情。他明白王小明这不是故意为之,也不是笨到全都不会,而是“惊堂”,一到考场就紧张得要命,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熊老师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清了清嗓子,安慰道:“算了,都已经考完了,下次可不能这样,监考老师并没有盯着你一个人看,以后考试前抬头看看老师,这样就不会那么紧张了,要是老师一直在你旁边影响你答题的话,你直接给他说,他会走开的。”
刚踏进竹坪坝的地盘儿,文炳就被路上担柴挑水的长辈们拦住好一番盘问:考了多少分?有没有鸡蛋?红叉叉多不多?够不够抬木头(抬木料歇气时要把木料放在两根木头交叉着支起的叉棒上)?文炳难得的老实回答道:“不好意思,都及格了,不过也没多余的,一门61,一门63。”
巧捷成绩好的名声在周围传开了,人们都说她是逮笔杆子的命,以后断然不会在这穷乡僻壤耕田种地,芸香谦逊的说才一年级呢,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每个人的宿命都是注定的,是种庄稼的命就得逮锄头拿镰刀,逃脱不了的,不过多念几天书总归是好的,可不能再像他们,两眼一抹黑,赶集买点东西,算账都要好半天,还躲躲藏藏着不让别人发觉,所以家里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福顺买回来的,好在福顺在经济上并不欺瞒她。
终于放寒假了,巧捷并没有闲着,每天都很自觉的写作业,有时候写得起劲了,一下午都不挪地儿。
已经两三岁的蕙兰完全是一副男孩子的性格,一天到晚从不停歇,只要看见姐姐安静的坐在火炉边,她就动用武力把姐姐撵出去,然后死皮赖脸的缠着姐姐陪她玩,她玩乐的方式就是追姐姐,追得巧捷在阴沟、院坝、街院、屋里到处跑,追上之后就用那肉嘟嘟的小拳头把姐姐暴揍一顿,有时候还会耍流氓:右手食指在肚挤眼里抠几下,然后偷摸着把手指头伸到姐姐的鼻翼下,一股浓浓的大便味儿猝不及防的钻进巧捷的鼻孔,巧捷自从第一次上当后,就对妹妹的手指头敬而远之。但顽皮的妹妹岂能轻易放过她,常常在她刚睡醒或发愣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散发着臭味的手指头就伸了过来,她本能的尖叫一声,父母在时,会及时制止这种以小欺大的撒泼行为,碰上父母外出又无人途经时,两人就会长时间对峙。好在蕙兰喜欢外出,总跟在芸香的后面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巧捷独自在家时,就会捧些生瓜子烘烤在火炉面上,再往火炉底下扔些洋芋或苕,一会儿工夫就烤得香喷喷的,她吃一些,再给妹妹留一些,然后从书堆里取出学校配套发的课后读本认真的读起来,即使看过好几遍,兴致依然丝毫不减,她还主动要求父亲从表哥明明那里借来了第二册的课本预习了起来。
文炳与巧捷相反,瞅见父母要到家了,就暂且收一收野性子,拿着书本装模作样的哇啦哇啦读起来,慧芳有时想叫他去地里拔几苗菜回来,或者去灶后往灶眼里添些柴,文炳眼尖耳聪,能明晰的辨别出母亲的眼神和脚步声,只要是冲着他来的,他就读得更认真了,声音也更洪亮了。慧芳两眼无奈的盯着儿子,最终只好作罢,难得他能读会儿书,自己少歇会儿手脚麻利点也就赶出来了。事实上,只要父母一转身,文炳就玩乐得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更别提读书那种闲人才干的事。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底,每家每户的院墙旁边都垒起了一座粗细不一的柴禾小山丘,好些人家院墙根上还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像挂面似的细小柴禾,那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跟在母亲屁股后头拾回来的,只有二愣子家屋后空荡荡的,几根面箔粗的木头倚在墙面上。村里的孩子也都爱往山上去,一人肩上挎一个背篼,进山后就是个小大人,踩着松枝枯叶,到处拾捡干木柴,一会儿工夫,额头上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北风似一只温柔的大手,适时的拂过林间,掀起一阵阵松浪,十分的惬意和动听。中午时分,选一块地势平坦的空地,生一堆火,把从家里带上山的蒸馍烤热,烤得焦黄酥脆,然后嘎嘣嘎嘣的咬嚼起来。偶尔灰堆里埋着蒜瓣一样的百合根,一股清香的味道慢慢的从灰里漫散开来,孩子们两眼直直的盯着火坑,心里窃笑着,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捡起一根细木柴,把烤熟的百合掏出来,鼓着腮帮子把灰吹尽,掰下一瓣正要放进嘴里,手背却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这时的母亲会严肃的喝道:“小娃儿不准吃这个,吃了牙齿就会长成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你吃你的馍馍,莫看我。”母亲在旁边一片一片的吃着百合,不管是看她的吃相,还是听她咀嚼的声音,都更馋了,于是总想着哪天一定要背着父母尝尝这稀奇玩意儿究竟是啥味道。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孩子们的背篼也都满满当当的,他们捡回家的细丫丫柴,是点火的好料,火柴一划,干麦秸干豆秸一引就燃了,完全不费力。父亲们常常这样表扬孩子的劳动:你看我们幺儿捡的柴,煮的饭都要香些!
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底,女人们不再上山捡柴,而是留在家里发酵母、泡黄豆,过年的吃食无一不是经过她们的巧手弄出来的,往细了看,这家里还真是不能少了个手脚勤快的女人。河道里、菜园子里和连接各家各户的羊肠小路上,不断的闪现女人们忙碌的身影,和她们那欢愉的说笑声,从祭完灶神起,村庄里的炊烟就此起彼伏不曾断过,就连颓靡了一整个冬季的阳光也焕发出一股生机,过年的气息如此浓烈。唯独二愣子家,只有早晚两股炊烟,院子里和往常一样寂寥,只有几只鸡“咯咯咯”的在门前的麦地里啄个不停。
蒸完馍馍,就烧半锅油炸酥肉豆腐麻花和各种面食小吃,女人负责在灶后操持,男人则帮忙添火加柴,抽空当儿打扫屋里屋外的蜘蛛网和扬尘,阴沟、灶屋后门外的巷道、街院、院坝以及屋里的死角都被这些几乎不沾家务的男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孩子们乐得停不住,包子一蒸熟就捏两个出去跟别的孩子炫耀了,酥肉一出锅又捡俩酥肉跨门槛奔出去了,麻花还在锅里被冒着泡的菜籽油炸着,孩子们才够得着灶台的身高,他们要么踮着脚,要么端个板凳站上去,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母亲一说不烫手就握着两把麻花出了门。一天到晚,嘴巴没停歇过,到了晚上,就开始打嗝,肚子胀得圆鼓鼓的,母亲精心准备好的饭菜反而吃不下去。
正月初一起个大早,一番收拾过后,芸香领着两个女儿去大姐家拜年。大姐夫是个生意人,家里经济条件相对宽裕,过年的吃喝也置办得多,两个侄儿长相俊朗,又很聪明,巧捷和蕙兰都盼着去表哥家。早饭过后,太阳已经把早晨的严寒赶走了许多,大姐领着两个儿子,和芸香母女三人一行回娘屋拜年。去娘屋的路并不难走,一直逆着河流往上,芸香和大姐说着家长里短,聪聪和明明把两个表妹逗得笑声不断。中午时分就到了娘屋,嫁到两座山外的二姐也领着孩子,跟姐姐和妹妹前后脚到了娘屋,一屋子人闹哄哄的,老母亲已经备好了饭菜,她的背稍微有些佝偻,走起路来也并不十分利索,但她依旧不辞辛劳的进进出出端菜盛饭。十几双筷子齐刷刷的往桌面上的菜盘汤盆里面一伸,很快就只剩下残羹冷炙了,老母亲这时候才坐下来吃饭。吃罢午饭,三姐妹帮着老母亲收拾完锅灶碗筷,随即和其他人一样,满院子的坐着晒太阳,要是碰上下雪天,一群人躲在屋内将一堆烧得旺旺的柴火团团围住,姐妹三人又忙着替老母亲缝缝补补,大兄弟忙着招待来往的客人,二兄弟依旧童心未泯,和两个侄儿把家里没燃放完的鞭炮一个一个的拆下来,然后拿到石梯上去,用铁锤砸得“嘭嘭”响,砸响第一个鞭炮时,所有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砸完鞭炮,两兄弟又和二姨家的二表妹以及三姨家的两个表妹玩起了捉迷藏,这两兄弟鬼得很,要么潜入别的亲戚家一顿吃喝,要么藏在舅舅的被窝里美美的睡一觉,害得几个表妹翻箱倒柜的找,也找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