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前美第奇家中厅堂
【柯西莫及一医生上】
柯西莫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医生,他还这样年轻就要遭受不幸的厄运,微小的创伤竟然也会致人于死命?什么,维护世间的公理竟然这样毫不容情,要硬生生从我心头剜去一块肉吗?朗照乾坤的太阳啊!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吧!因为你是一切罪恶的中心,在你那光明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丑陋的心;可是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只要是我可以办得到的事情,你尽管开口好了,哪怕是法国国王王冠上的宝石,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可是认真的告诉我,对于朱利阿诺目前的病情你真的是束手无策了吗?
医生倘然我还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的,伯爵,我是格外看重自己的名誉的,朱利阿诺的外伤是他生命的第一重打击,由于身体的孱弱致使他气血不足,这就好像在风浪中颠簸的船舷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那锈蚀的木板本来就已经脆弱不堪,现在却要经受住自身和环境双重的侵袭,所以那生命的裂隙才会扩展的格外迅速,以至于他陷入当前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中,仿佛是灵魂飘坠入了安恬的梦境,任凭外人如何呼唤他都杳然不觉。
柯西莫可是既然你是如此清楚他的病因,你就不能凭着你的手段修补那缝隙吗?
医生实在抱歉的很,我只能医治表面上的伤口,却无法根治内心的隐痛,要想把这一种热病从他的身体上驱逐出去,关键还是要靠他自身,您不知道他有什么喜欢的人吗?只要激起他生存的欲望,他就能完全苏醒过来,他的病症也能立刻烟消云散,重新恢复往日的康健。
柯西莫说实在的,自从他的父母双双亡故之后,这孩子便成了我暮年凄凉的点缀,可是我整日奔波劳碌,杂事缠身,疏于对他们管教的职责,据我所知道的说来,他的哥哥是跟他平时最亲近的人,他们两兄弟彼此扶持着对方的肩膀,共同挨过了丧失父母后的悲伤,我想洛伦佐一定会清楚他弟弟的心事的,大概凭着他们之间的情谊,他的声音能够透过昏迷的障壁,传达到他心灵的耳朵里。
医生希望事实果然如此,否则一切可就难办了!
【洛伦佐及多梅尼科上】
洛伦佐您好!医生,朱利阿诺他醒过来了吗?在回来时的路上我们听说他流了好多血,现在他怎么样了?
柯西莫哼!你的弟弟为着你的缘故差点给人杀死,现在他还沉浸在睡梦的迷境中不愿醒来。
洛伦佐“不愿醒来”,朱利阿诺还徘徊在虚幻的云端,受着死亡那位妖娆的****的的引诱吗?她为了要达成自己卑鄙的目的,常常幻化出美丽的容貌魅惑人们的心神,让那些意志脆弱的灵魂相信通往天国的大门就在她的身后,可是有人倘若往下瞥上一眼,便会发现来时的道路布满了荆棘和毒刺,然而人们总是为事物的外表所迷惑,死亡也不过是这样一桩事情,一方面她向你发出种种诱人的呼唤,用许多美好的许诺笼络住你的欲念,让你相信她所描绘的世界永远没有争端,到处充斥着怡人的幸福,另一方面她又在贞淑的外表的包裹下暗施毒计,麻痹着你的清醒的理智,让你不顾一切的抛下了家庭和名誉,一旦你落入了她的陷阱,她马上便会显露出放荡的本性来,所以,藉着爱的名义,醒来吧!朱利阿诺!【下】
多梅尼科伯爵,那万恶的凶徒抓到了吗?我们可不能轻易饶过他,照我说来我们应该狠狠的抽他一顿鞭子,然后把他吊在广场上的石柱上暴嗮三天,等到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们再用一根缚住女人腰身的绳子结果他的性命。
柯西莫说到这里又是我心头的一痛,我简直要否认我自身,光辉的太阳也会掩起了灿烂的霞光,而不得不同包藏罪恶的黑夜妥协?什么时候英勇的赫拉克勒斯居然放下了他的武器,远远地躲到了女人的身后?
多梅尼科怎么,您放过了您的仇敌,帕齐家的暴躁的法比奥?
柯西莫教廷使团的突然来访已经严重地干扰了我们之前的计划,一种凶险莫测的命运正在向我们迅速逼近,孩子,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就说晚间我们在议事厅前相会,去吧,向他报告我们目前所遇到的危险的处境,也许我们可以就此凭着坚定的决心,在这波澜起伏的佛罗伦萨城内重新确立狮子的权威。
多梅尼科也好,我在这里一点忙也帮不上,我父亲曾经认识一位吉卜赛人,听说他有些神奇的本领,对于朱利阿诺兄弟的病症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医生伯爵,我也就此告辞了。
柯西莫那好,你一路慢走,如果你想出了什么好的办法,请你务必派人通知我。【二人俱下】
洛伦佐重上
洛伦佐一切的尝试都毫无效用,朱利阿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他的额头就像火炭一样炙热,那双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往日灵动的光彩,以前它们是那样富于温情,犹如夏季灿烂的夜空中的辰星,每一位见到它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夸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然而现在它们却安详地闭合在了一起,将世人所瞩目的奇珍就这样关到了永恒的黑夜中;生命,你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你是太脆弱太虚妄太激烈,你那如水的灵魂里潜藏着火爆的怒焰,你那渺小的身体中包含着比世界更为广大的欲念
,你那坚硬的骨骼有时却比玻璃还要易碎;人啊!自然的娇宠,万物的性灵,你不过是一团泥污的生命,谁清楚你你就只配得到鄙弃。
柯西莫你要放弃生命的权利吗?
洛伦佐我希望我从来不曾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一天,但愿此刻昏迷的是我。【下】
柯西莫哼!这说的是什么话,朱利阿诺已经在我的心头留下了一道创痕,难道你还要我遭受更大的创伤吗?来人,巴蒂斯塔,巴蒂斯塔。
【巴蒂斯塔上】
巴蒂斯塔老爷,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柯西莫去把洛伦佐关在他的房间里,这一个星期内都不准放他出来,顺便把派去教皇那里的信使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他一些事情。
巴蒂斯塔任何时候都不能吗?或许让我去开导他一番,他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柯西莫不用了,他现在任何忠告都是听不进去的,等他完全冷静下来我再去见他;现在把信使给我叫来。
巴蒂斯塔他就等侯在门外,您一声呼唤就可以把他召来。
【信使上】
信使老爷,是您在叫我吗?
柯西莫嗯!我让你转达给教皇的信件你送到他手里了吗?你在罗马有一些什么样的见闻?
信使回老爷的话,接信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主教,他说教皇正害着疟疾,不能接见外人,因此我就把信交给了他,并一再向他申述我们开诚纳和的诚意,求他代为传禀,他回来时说教皇已经知晓我们的意思,愿意接受我们的和解。
柯西莫你并没有见到教皇本人?
信使不管我如何恳求他们都不放我进去,我只隔着柱廊远远地望了教皇一眼。
柯西莫那你在罗马听到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吗?这次出使佛罗伦萨的使团是早已决定好的,还是因为受到我们的影响,教廷临时派遣来的?
信使照我听到的消息看来,他们的行程是早就定下来的,我到达罗马的第二天他们就笔直地朝着佛罗伦萨来了。
柯西莫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信使没有了,老爷,我知道的就这些,已经全部告诉您了。
柯西莫好,那你下去吧!【下】【向巴蒂斯塔】你怎么看,巴蒂斯塔?
巴蒂斯塔这个蠢才明显受了别人的愚弄,却还要像骄傲的公鸡一样自鸣得意,世上总有这样一群笨蛋,因为智慧的欠缺,致使他们一再受人欺骗,可是为了掩盖天性中的瑕疵,他们却往往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来,然而就我来说,我觉得这是一场堂皇的阴谋,借助于光明的外表暗施冰冷的诡计,等我们的理智完全落入它的罗网中时,那缚住我们脖颈的绳套就要格外被收紧了;诡谲的奸谋总是隐藏在忠诚的笑脸之下,害人的思想常常以光辉的精神作为陪衬。
柯西莫不错,教廷是不会真正与我们和解的,但是目前有帕齐这个宿敌横在我们前面,并且那不勒斯国王也在南方咄咄逼人,我曾不止一次在街上听说那位秃顶的国王要进攻佛罗伦萨的狂言,我们一方面必须竭力向教廷示好,即使不能把它拉到我们的阵营中来,可是至少也要设法让它保持中立,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加强军备,在敌人发起进攻之前就要彻底把它打倒在地,所以,为了我们的荣誉,巴蒂斯塔,在处理完了洛伦佐的事情以后,你到城里各处去走走,巡视一下城防的情况,倘有什么疏忽即刻修补起来。好了,我们去吧,晚上我还要跟老多梅尼科商量目前的局势。【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