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听了周若仪的问话,随即低下头去默不作声,故意避开她的目光,那双紧皱的眉似是拧在了一处,闪烁的眼神更显不安。
“姑姑放心,若是说得明白,我周若仪即使粉身碎骨也定会护你周全!”周若仪着急道,隐忍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听到了关于当年的事,实在是急得有些失了理念,为了找到真相,倒是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沉思了片刻,秦姑姑忽然叹了一口气,似是想通了,已将心中积怨放下,道了一句:“罢了,这些年来,我每日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索性都说了,无论是死是活,也便安心了,落个干净!”
说完,她看了一眼周若仪,反而十分的冷静,似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了,道:“大人先屏退左右,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又十分隐秘,我只可与你一人说明!”
周若仪听了,丝毫没有犹豫,微微点了头,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所有人离开,素妍却是没有动。
素妍自打进宫之后,便一直跟在周若仪的身边,可谓她的心腹臂膀,绝无二心。而素妍做事又踏实可靠,人也机灵的很,一直以来都是周若仪最得力的帮手。
周若仪凡是都不避讳素妍,但今日秦姑姑要求,便向素妍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
素妍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也不能违背周若仪的意思,先向她行了一个礼,便慢慢退了下去。
见房内无人,秦姑姑这才松下一口气,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已是湿了衣袖。
“秦姑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但说无妨!何谓‘所言非虚’呢?”周若仪故意不慌不忙,将桌前的一杯清茶拾起。因为时间久了,那茶已是微微有些发凉,而周若仪却没有注意到,将茶送入唇边之时,已是抖动的厉害。
这一细节却是让秦姑姑捕捉到了,她嘴角边微微泛起一丝冷笑,随即隐下去,让周若仪没有察觉。
“大人知道,奴婢指的是安宁宫的传言!谣传当年薛贵妃是被奸人害死的,也确是如此,薛贵妃的确是被人下了毒!”秦姑姑冷静道,思维十分缜密,脸上毫无惧色,似是和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可有证据吗?”周若仪急忙问道,已是有些急功近利,没了镇定。
“有,就在奴婢的包裹里。”秦姑姑说着,将随身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只有一只木盒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她小心的将那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只香囊,接着说道:“这香囊里面装的是上好的龙涎香,还混了精心调制的遗香草,是一种容易让人滑胎的香料!”
周若仪早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忙走到秦姑姑的跟前,将那香囊拿在手里仔细的瞧着。上面还遗留着淡淡的香气,因为时间久了并不分明。但看那手工针法,也的确是出自齐万祯之手。
她呆呆地将那香囊攒在手中,似是放空了一般,眼神游离,忽然想起刚才梅雪送过来的那只香囊,忙找出来拿在手里比对,果真是一模一样。。。
“大人,您应该看出来了,这是齐贵妃缝制的香囊!。。。”秦姑姑小声道,也是不敢张扬,一步一步引导着周若仪。
周若仪当然早就认出来了这是齐万祯的东西,却是不敢相信秦姑姑的话,满脑子想着从前的事,满目悲伤,半点没了冷静。
立了好一会儿,周若仪已是红了眼眶,心中悲愤万分,又将眼中含着的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忽然翻脸道:“秦姑姑,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诬陷贵妃娘娘。。。”
秦姑姑听得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她刚才见周若仪的反应,已是信了,却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
秦姑姑想到这,把心一横,不顾周若仪的反应,继续道:“大人明察,老奴的话绝无半点虚假!当年,还是昭仪的齐万祯,亲手缝制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在其中一只里混进了遗香草,赠给了薛贵妃,薛贵妃当她是姐妹一般,自是没有防备,当下便佩戴在身上,到了晚膳的时候,身上已经觉得不好了。。。”
说到这,秦姑姑故意顿了顿,偷偷看了看周若仪的反应,见她目色微痴,精神悲痛万分,又继续道:“还好苍天有眼,老天爷眷顾着娘娘和王爷,贵妃娘娘虽然吸入了遗香草的香味,但是王爷命大,没被打掉,虽然只有七个月便早产了。。。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却心力衰竭而逝了。。。”秦姑姑说到这,已是声泪俱下,悲痛的止不住泪流,似是哭成了泪人。
“你是说齐万祯下毒,害死了薛贵妃?实在胡闹,之后,太医在香囊上并没有查出异常!”周若仪冷冷道,浑圆的眼里泪光闪闪,怒气冲天。轻咬着嘴唇,似是要咬出血来,却半点不觉得痛。
“待听说娘娘身子不好的时候,她便假意悲伤,借前去看望的时机,混入贵妃娘娘身边,趁人不备将香囊调换回来,待太医来的时候,才没有查出痕迹。。。”秦姑姑解释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仔细动情,却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而周若仪听了,强撑着身体没有跌下去,两行滚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那锥心般的痛刺得她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原来当年的事情都是齐万祯一手策划的,好毒的计谋啊,却是骗过了所有的人,枉娘娘还当她是姐妹,却是蛇蝎心肠,狠毒妇人心。。。
周若仪想到这,却忽然觉得不对,齐贵妃可是抚养了瑞阳王刘暻暄的人,既然害死了暻暄的生母,又为何不斩草除根,绝了后患?
“秦姑姑,你满口胡言,究竟是何用意?你以为这信口开河的谎话,我周若仪会信吗?”周若仪不屑的冷笑道,目光凛冽,盯着秦姑姑目不转睛,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大人明鉴啊!奴婢并没有诬陷齐贵妃半分,虽说她是奴婢的主子,无论如何奴婢不该弃主而论,只是薛贵妃当年死的冤枉,安宁宫墙上的‘还’字,让奴婢实在害怕,才想着跑路;既然大人今日询问,奴婢不忍心让薛贵妃冤死不得昭雪,这才将实情和盘托出,若是大人不信,尽管去查,奴婢愿意与齐贵妃当面对质。”秦姑姑斩钉截铁道,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大气模样,誓要将真相说出,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半分犹豫。
“既然你如此笃定,这件事情十分隐秘,你又如何得知呢?”周若仪问道,已是恢复了理智,十分冷静。
“这,奴婢当年是齐昭仪身边的宫女,赠香囊的时候,奴婢正巧在场。而齐万祯一听说薛贵妃早产,便急着去了安宁宫,趁着混乱之际,又将薛贵妃身上的香囊与自己的调换过来,太医们这才没有查出来。只是当时,奴婢恰巧跟在了齐昭仪的身后,这才将事情看得仔细。”秦姑姑解释道,却是对答如流,让周若仪抓不到半点破绽。
“哦?既然如此巧合!这香囊本是被齐贵妃调换的,又如何辗转到了你的手上?”周若仪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秦姑姑的话,疑惑道。
“当年,齐昭仪见薛贵妃死了,已是有些吓呆了,她只是想让薛贵妃滑胎而已,绝没有想要她的性命,可没想到薛贵妃薄命,已是去了。。。”秦姑姑悲痛道,试了试眼中的泪,又道:“之后,齐昭仪便将香囊交给奴婢,让奴婢私自处理掉,奴婢便偷偷将这香囊留下了,日后也是证物。”
“秦姑姑,你好深的心机啊!”周若仪冷笑道,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秦姑姑,狠甩了一下衣袖,倒是有些轻视那些不忠心的奴婢。
“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何今日才说呢?”周若仪又问了一句,眼神幽怨,似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早时候,奴婢并不知道香囊里面的玄机,当时见齐昭仪在安宁宫里调换了香囊,才觉得奇怪,后来,奴婢拿着香囊给太医院的人查看,这才百般打听出了遗香草的事,可奴婢人言微轻,哪敢妄论!直到近日,奴婢听说了安宁宫的事,猜想定是有人想去查当年的真相,奴婢也整日寝食难安,想为薛贵妃伸冤,这才有了今日之事!”秦姑姑叹道,也是十分自责,不敢声张。
忽然,她伸出双手,左右手交替而出,用力扇着自己耳光,不停哭喊道:“是奴婢胆小怕事!是奴婢该死,让贵妃娘娘蒙冤而逝!是奴婢该死啊!”
秦姑姑说着,已是泪眼朦胧,不多时,双颊便红肿了起来,深深的手指印痕分明可见。
“好了!你的确该打,却是死不足惜!”周若仪气道,怒目看着秦姑姑,半点没有同情之心,又忽然叹气道:“只是如今,你却要将功折罪,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让那些有罪之人伏法偿命。娘娘在九泉之下,也便安心了。。。”周若仪决绝道,将双拳紧紧握起,那手上的指甲似是要沁入肉中,挤出一道道鲜红的指痕。顾不得擦试脸上的泪痕,忙将悲伤之情收起,一心要为贵妃娘娘伸冤,却是在话语间信了秦姑姑的说辞。
“奴婢定会知无不言,即使赔上奴婢的身家性命,也会将事情公之于众,还贵妃娘娘一个公道!”秦姑姑坚定说道,已是下定了决心。
“好,你先下去吧!记住: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你定要向往日般自然,用心侍候主子,以免让人看出破绽!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还需要你的证词!”周若仪谨慎道,嘱咐着秦姑姑,她虽然面上冷酷,话语却是缓和了许多。
“是!奴婢会多加小心的,等待大人吩咐,定会竭尽全力为娘娘伸冤!”秦姑姑愤恨道,眼神凛冽,见周若仪完全信了自己,自是得意非常,缓缓道:“那奴婢先行告退了!”说完低身行了一个礼,这才起身站立,却因为跪的时间久了,腿上有些发麻,随即踮着脚出了尚宫局的大殿。
周若仪微微点了头,自是应允。但见秦姑姑的背影,却是忽然冷了面孔,毫无半点表情,任谁也看不出她有何想法打算。。。
“大人相信秦姑姑的话吗?”素妍不知何时已是到了周若仪的身旁,忽然问了一句。。。